盗命记 第三章 名字

黑暗，淹没了街道与景色；黑暗，吞噬了时间与空间。

城北土地庙，听着应该是不远的地方，但小乞丐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少距离。

哎呦！

“这冰疙瘩怎么又开始了！还没完了！”小乞丐摸着吃痛的脑袋，快速的走了几步。身后还领着一人，他又不能跑的太快。

“到了！”老瞎子抽出竹竿，往左侧的黑暗里跨出一步。

“到了？我、、、”未等小乞丐说完话，他的身体被一股吸力牵引，直接消失在黑暗中。

这就是土地庙？

庙身看着是青砖砌成，墙身爬满青苔，墙体满是岁月的痕迹。庙旁一棵老槐树，有水桶粗细，树皮皱裂，枝叶茂盛，与此时的季节相悖。这里的环境与温度也是不寻常，小乞丐居然没有感觉一丝冷意。

土地庙的两扇木门略显陈旧，门楣上还雕刻着一些图案，虽然已模糊不清，但仍能感受到那份庄严与古朴。门两旁挂着褪色的对联，字迹已经难以辨认，定然是那些祝福与吉祥的话。

老瞎子用竹竿捅开门，熟悉的走进土地庙内。

“这可是土地庙，进门必须诚心诚意，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啥的。哦对了，不对不对，进寺庙才念阿弥陀佛，进土地庙要念啥来？”小乞丐自顾自嘟囔着，对于陌生的环境，自言自语可以缓解紧张，这是他从生活中总结的经验。比如讨要包子时，就要说好话，虽然回应的都是一个滚字。这时候就要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省的尴尬。给个薄面，应该就是这样得来的。

“要念叨小心脚下！”老瞎子进土地庙地界说的第一句话。

“小心脚下？哎呦！”小乞丐被门槛绊了一跤，但至少进到了庙里。

“呸呸呸！到底是土地庙，进庙吃了一嘴的土！”小乞丐用衣袖抹着嘴，口中直叫唤。猛然抬头看见庙正中供奉着的土地公，才知自己说错了话。“莫怪莫怪，小子无知胡言乱语，莫怪莫怪。”说完双手合十，貌似虔诚的深深鞠了一躬。

庙内，空间不大，却整洁有序。泥塑的土地公笑容可掬，栩栩如生，泥像上彩绘暗淡。泥像前有一破旧供桌，但没有香炉和供品。也是，这世道谁还来上香和上贡。这解释合理，小乞丐默默点头。

这环境，比当初的城南的破庙强多了，既干净又清净。咦？！这里怎么没有难民，整个庙里仅有自己和老瞎子两个人。

“喂！城北没有乞丐？没有逃兵、难民？”小乞丐不解的问道。

此时老瞎子已经将身上的布袋解下，将竹竿放在一旁，盘膝坐在庙内的草垫之上。“第一我不叫喂，你没有名字，老夫可是有的。第二，乞丐与难民全城都不缺，独独本土地庙没有。”

“那第一你叫什么？第二这里为什么没有别人？”小乞丐扑闪着大眼，求知欲满满的问道。

“老夫乃神算子是也，仰观天文，俯察地理，世间万象，皆在吾心，无所不精，无所不通，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老瞎子捏着胡须，得意的说道。

神算子？还没有老瞎子叫起来顺口！还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连我家在哪里都算不出来，蒙谁呢！这里就我们俩人，看来只能蒙我了。小乞丐心中暗想，他可没傻到说出来的地步。

“那我直接叫你神算子？”

“嗯嗯，合适！”老瞎子没羞没臊的应答着。“另外，你以为谁都能进入这座土地庙里？普通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若不是我，你也进不来。看你进庙摔地就拜的香火情上，土地公公才没有生气。”

这些话落在小乞丐耳中，神神乎乎的，关键他也不信。

“老夫给人算命起卦，起名测字都是一流，既然你没有名字，我就免费给你起个，算是送给你的第二份礼物。”

“起名字？还第二份礼物！”本来老瞎子的话就是左耳一听右耳一过，没想到他还厚着脸皮认真起来。这个老骗子！不管了，反正他自己说的是免费，自己恰巧没有名字，合适就用了。不对！第二份礼物！他啥时送过我第一份礼物？

“我之前收过你礼物？”小乞丐顽皮起来，一边围着老瞎子转圈，一边伸着手讨要。

“看来你忘性真大，怪不得忘了自己家在哪里，父母是谁。”老瞎子将手伸进布袋摸索着，似是寻找什么东西。

“你还真不讲理！不和你计较了。”小乞丐干脆一屁股坐在老瞎子身前，别着脸，生闷气。

“真是吃过就忘，那窝头不算礼物吗？”

“窝头？”还真是，来的路上吃了老瞎子给的一个窝头得以充饥，把这茬忘记了。小乞丐觉得自己有些脸红。

“过来。”老瞎子从布袋中拿出一物，朝小乞丐招了招手。

小乞丐已无话可说，朝老瞎子近处挪了挪。凑近了，小乞丐看到老瞎子面前摆了个古铜色圆形的罗盘，表面满是刻度，中间还有个指针溜溜的乱转。

“这我见过，就是测风水用的，还能起名字？”小乞丐一脸不信的表情，刚刚升起的信任感又下降了许多。

“罗盘上面刻有八卦、二十四山、天干地支等等，八卦代表八个方位，二十四山是将整个罗盘分为二十四等分，每个等分又代表一个方位。罗盘创自轩辕黄帝时代，后来经过许多代前人修正改良后，才变成如今的模样。”老瞎子用手抚摸着罗盘，像是对待自己的老伙伴，表情温柔的诉说着。

“测风水，只是罗盘的基本功能，它自古与整个大陆的能量平衡有关，神秘的能力千变万化，无穷无尽，此时就不和你多说了。起初在那包子铺中我已经为你算过一卦，虽然仓促了些，但有个大概。”

“草木有生，动物有灵，人各有命。而你的命格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你不属于这里！”老瞎子接着说道。

关于罗盘的介绍，小乞丐听得懵懵懂懂，他年纪本就不大，生存亦是不易，学不来多少的知识。但老瞎子的最后一句，听得他心中一惊。当他刚要发问时，被老瞎子伸手阻止。

“你丧失六岁之前的记忆，说明那些记忆不属于这里。”罗盘上的指针还在不停的快速乱转，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老朋友从来没有这样过，难道这就是宿命？”

“左，在方位上代表东方，也象征着不同寻常；凡，表面上平凡、普通，也代表着返璞归真、大智若愚。你，以后就叫左凡！”老瞎子猛然指向小乞丐，手中罗盘上的指针嘎然而停，同时指向小乞丐的方向。

小乞丐眼睛紧盯着罗盘，他没有察觉，当老瞎子手指指向他的时候，老瞎子的指尖发出一道金光冲向他的额头，在额头上形成一个金色罗盘的图案。图案闪烁几下，颜色暗淡下去，隐入皮肤之下。

“左凡，听着不错，我有名字了，以后就叫左凡！”小乞丐咧嘴大笑，下意识的挠了挠额头。突然，他发现老瞎子灰白色的双眼转动了，为数不多的黑色头发转瞬变成了白发。

“你，你这是、、、”

“无妨！”老瞎子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温柔的表情再次出现。

“神算子！”

“不叫我老瞎子了？”

“我可没叫过！”左凡双手直摆，连连否认。

“心里没叫过？”看神算子的模样，应该是故意所为。

心里，自认识到现在，心里叫了无数遍，左凡尴尬的笑着，一切不言而喻。对于这个赐予自己姓名的人，此刻才真真正正走入左凡的心里。“我叫你神算子，你能叫我一声左凡吗？”神算子起名，左凡同样希望他是第一个叫唤自己名字的人。

“左凡！”一声呼叫声震土地庙，回荡四方。

庙宇之内，土地公的泥塑雕像，悄然间添上了几缕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痕。墙壁之上，那些曾经鲜艳夺目的壁画，此刻颜色已愈发黯淡无光，某些角落更是出现了斑驳脱落。这一切微妙的变化，对匆匆一瞥的左凡而言，未曾发现。

但这一切，却难以逃脱神算子那双灰白而深邃的眼眸，他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心中已有了计较。

“这片大陆唤作下天域，偌大的疆域共有四个帝国，分别是风翔帝国，雨瑞帝国，雷霆帝国以及电光帝国。这莱城，隶属于风翔帝国，在这帝国的最边缘，属于最贫瘠的小地方。福祸相依，无人争夺这贫瘠的小地方，反而避过了战乱。”

“但，帝国与帝国之间的战争，帝国内部的战争至今没有停止，任何人任何地方都无法避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要如何抓住时机，掌握命运的走向，至关的重要。”

“掌握自己的命运，才能改变命运，甚至掌握与改变他人的命运。”一个静静的说，一个静静的听，一老一少，皆沉浸于那份对生命掌控的深深着迷之中，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为之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