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墨歌 第14章 游园会Ⅰ

游园会上，人来人往，满目皆是城中达官贵族家的夫人，青年才俊与千金小姐，个个俊朗清丽。

苏起墨与易王刘子夜刚一进来就被管家模样的男子带至一旁，说是太子殿下的亲信，虽说这里人多了去了，又是些生面孔，不过苏起墨倒是觉得眼熟一些城中高官子弟也不算坏事……

刚一落座，一男子衣着尊贵，一身黑色落袍，上绣玄色腾龙，看来不同常人，目光如炬的盯着刘子夜说道，“未曾料想，子夜堂弟一直身体不适，今日怎如此捧场？”

刘子夜躬身作揖，“太子殿下说笑了，但凡病体好转，子夜定然前往，再者说，表哥做的是一件好事，一定会受万民敬仰，此等情景，手足定要鼎力支持才是~”刘子夜此番话倒是说的令刘子荣绽颜~

刘子荣意味深长的看了刘子夜一眼，“说的好，万民敬仰不敢当，但求无愧罢~”

“这位可是弟妹？”苏起墨听到刘子荣说到自己，便起身道，“见过太子殿下”。

“弟妹无需多礼，都是自家人”。刘子荣细细打量了苏起墨一番，倒觉得这个堂弟妹算得上美艳动人……便也不再说话……

只见苏起墨端庄的坐在刘子夜身边，此时，刘子夜轻轻挽起苏起墨的手，苏起墨的身体被这个动作微微一怔，便愣愣的对着刘子夜一笑。

这边，刘子夜顺手拿起桌上的瓜果放至苏起墨嘴边，苏起墨害羞的摇了摇头想表示拒绝。

停下了手中的瓜果，刘子夜疑惑，“怎么？王妃不爱吃？”

起墨尴尬的笑了笑，“王爷，我怕酸…”

看着苏起墨怯生生的模样轻轻咧嘴一笑，“本王记住了”。

苏起墨只是微微低头，脸上泛起红晕。

看在眼里，刘子荣心中充满疑惑……当年的女孩一身素白长裙，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一朵朵怒放的海棠婀娜多姿，乌黑秀发盘于脑后，她的出现让他们的世界为之绽放，这么快他就不记得了？刘子荣的目光为之一沉。

不知道刘子荣此时心里在想什么，刘子夜余光一扫，只觉他在暗自观察着自己，他的心思一直如此捉摸不透……

苏起墨却觉得近日的王爷有些不同，对自己倒也日渐亲近了许多。

不过总是觉得难以猜测，也不知王爷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此时，一个慵懒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怎么，今日刮的什么妖风？把这病秧子的六哥吹出来了？恐怕也是被某人所逼，来的心不甘情不愿吧？哈哈哈……”

一声声仰天长笑，从不顾忌他人。

苏起墨脸色一沉，撇了他一眼，此人长着倒是一副精美绝伦的模样，可惜这嘴里总是憋不出一句好话来。

看着刘子夜依旧面不改色的笑着，“王弟许是记不清了，上次不是才在宫中见过。”

刘子煜惊道，“哦？还有这事儿？我忘了…哈哈哈”

说完又是一声声肆无忌惮的笑。

须臾，忽又收住了笑脸，“来人，给本殿下从这摆上座儿。”

众人吓得惊慌失措，连连回道“是，二殿下。”

刘子荣自是一脸的不悦，这个弟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正事儿，整日唯恐天下不乱，对自己这个哥哥也是呼来喝去…目中无人～要不是父王母后疼爱，真不知道这样下去能指望他多少~刘子荣想到此处便面露难色。

刘子煜可不管这些，自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此时他就偏偏要坐在太子与刘子夜中间，一身艳红色的长袍，尽显妖媚。

苏起墨也是不解的看着这个对易王颐指气使的二殿下，如此随心所欲。不免想撇上几眼，满脸不悦——

半晌，听到后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快看，中间那个红色衣服的人便是当今二殿下，长相果然是绝美啊。”

“对对对，风流倜傥的模样真是喜欢～”

另一边又传来女子声音“这是太子殿下，英明神武，真是让人心神荡漾”。

“不知道谁有这个福分能成为太子妃？”

“是啊，若是我能成为太子侧妃，人家也是心满意足了~”

“那个坐在木椅上的人就是那易王爷吧？”

“应该是，听说腿疾，应该准没错”

“不是说这个王爷又老又可怕吗？”

“不会，我觉得长的俊秀，仪表堂堂，很是喜欢~”

又一姑娘说道“不过听说已经有正妃了，还是罪臣之后，还是不要嫁给易王了，否则以后成为侧妃还要向这罪臣之后的正妃请安，谁愿意？

“我可不愿意，不过看着易王妃不像传闻那样是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女，长得也算是倾国倾城~”

“传闻你也信啊？若不是长相脱俗，哪会成为皇室？”

“对对对……你说的话有理……”

噗嗤一声，刘子煜一脸快意，“老女？这形容的嫂嫂很…贴切…”

苏起墨眼睛挤的生疼，这个刘子煜真是嘴巴里没有一句好话~气的握拳~

身后女子们又说道“还是二殿下更得我心啊”

“不不不，太子殿下才是一表人才”。

苏起墨听着这些小姐千金在背后堂而皇之的议论，心中自是气愤，罪臣后代怎么了？皇上不是照样赐婚了？这些人在背后竟然如此议论。

不自觉的指甲都快掐进手心里，月儿看了看苏起墨生气的鼓着嘴，也撅起嘴用手指扯扯苏起墨的衣袖，苏起墨长舒了好几口气，真是无话可说……

而此时，刘子夜轻声在苏起墨耳边说道，“墨儿莫要介怀，嘴长在别人的身上，怎么说是别人的事，心可是你自己的，莫要放心上才是”。

听着他温柔的声音，苏起墨微微羞怯，“谢王爷，起墨不敢介怀，也没有理由生气，说的不无道理”。

看着苏起墨的确是不似高兴的模样，便吩咐起了夏让，耳边嘀咕了几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第一场比赛:乐器开场

可能是快开场了，苏起墨倒觉得忽然耳边清净了许多……

只听台上之人说道：“太子殿下门客吴至无弹奏古琴曲渔樵问答！”

一曲开场，艳惊四座，琴声时而宛转悠扬，时而如骤雨滂沱，曲意深长，神情洒脱，而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橹声之欸乃，隐隐现于指下，果如鬼斧神工一般……

“王兄，这吴至无是何来历？”刘子煜挑眉问道。

刘子荣看了刘子煜一眼，神色得意道，“此人乃沁河镇上一名琴艺出众的琴之大师，我与他相遇也算是机缘，恰巧那日在沁河镇附近有公务，偶然听得其琴声，宛转悠扬，如泣如诉，顿觉天外之音，便邀请来建歌城中！”

“不过……几次三番也未能如愿，此次也是再三登门，许是善举，才应允了吧！可着实是废了好一番周折啊……”

刘子煜眉毛轻抬，“曲是好曲，不过这脾气架子大了些…”

看着台上的青年面色凝结，手却如流水一般潇洒流畅~苏起墨对着月儿小声嘀咕，“琴艺倒是与表哥不相上下~”。

月儿也连连赞叹，表哥技艺自是非凡……

刘子煜和刘子夜同时抬头看向苏起墨，只见她微微瞠舌。

看了一看起墨，刘子夜也微微笑道，“那改日真要劳烦表哥给我们献上一曲了”。

月儿也在一旁洋洋得意，“表哥的萧声可是一绝，从小到大，我们小姐，呃不，王妃，可是最爱听表哥吹奏了，每每王妃一哭闹，表少爷的琴声可是最奏效的呢…”

起墨舔舔嘴唇，微微一笑，又偷偷伸手掐了月儿。

“本王妃何时喜爱哭闹？”

这个月儿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败本王妃名声之嫌……

月儿皱起眉，“小姐，月儿可是常听您姑母提起您小时候的事呢？”

起墨这么一想，好像也是，外头都在传自己是老女，罪臣后代，什么样的名声比这也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看着苏起墨如此模样，刘子夜倒觉得可爱率真的很。

而刘子煜则小声吩咐侍从益元，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过一会儿便离开了苏起墨所在的看台。

在众人的掌声喝彩下，吴至无退下场去。

下一位挑战吴至无的是柳府学生，杨鸣一演奏器乐筑“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

岂敢定居？一月三捷。驾彼四牡，四牡骙骙。

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棘！”

悲壮的声音渗透进琴曲，伴随着竹节的敲击，一字一句，让人陷入悲伤。

又仿佛带着苏起墨置身于苏府。

那个偌大的院墙内，一个小女孩，孤独的趴在门里偷看着外面的一切，没有人愿意和自己做朋友，好容易交到一位聊的来的朋友，也被家人匆匆抱走，“上天保佑，不要再来这里玩，听到没有？这里的人都不是好人。”

苏起墨从小到大听的最多的便是，“罪臣后代，不能走近…”。

充满稚嫩的孩童声还依稀能够听见，“小小起墨，要花带，什么花？罪臣花，怎么带？罪臣带…小小起墨，要花带，什么花？罪臣花，怎么带？罪臣带…”

一字一句卡在苏起墨心尖上，每一句刺的自己生疼，她怪祖父为什么让自己遭受异样的眼光，她甚至在心里暗自责怪给祖父判罪的皇上，为什么不连同所有人一起判罪，这样她就不用孤独的站在这里，听着一句句的取笑，她讨厌这些人，让自己越来越孤僻。

长大些父亲却告诉她“我们不一样，我们没有罪，祖父是被陷害，祖父对建歌城忠心耿耿，对皇家绝对的衷心，祖父只是被奸人陷害。”

每每听到父亲的话，苏起墨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糟糕，别人不知道真相，是这样没错，祖父是好人！

父亲的话总是让苏起墨记忆犹新，以至于后来经常梦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将自己抱在怀里，哄着苏起墨入睡，给苏起墨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有时候又会梦见那老人下朝回府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下，穿着自己的盔甲抱起苏起墨，用胡子戳苏起墨嫩嫩的脸蛋儿，笑声里是那样慈祥，那样温和。

但是苏起墨从来没有见过祖父，这梦中的脸又是那样模糊。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一句句唱词又是如此铿锵有力，我心悲伤，莫知我哀~又如九曲回肠～

苏起墨听的入迷，不知何时脸上滑下了冰凉的水滴，苏起墨轻轻用手抚去，原来是眼泪啊～

刘子夜看着苏起墨的神情如此感伤，不觉心也揪起，旁人只道是听曲听的入迷了……

拿出怀里的手帕将苏起墨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

苏起墨淡然一笑，“王爷，见笑了，筑声听着似乎有些悲凉，不觉得听痴醉了些。”

刘子夜嘴角强挤出一丝笑意，也未说什么。

心中料想，许是墨儿心中又有什么难以言喻的悲凉，才会被这筑声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