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木齐的夕阳将二毛市场的招牌染成蜜糖色时,陈默刚结束一天的工地巡查。他扯了扯沾满水泥灰的工装领口,循着谢安宁早前的邀约,熟稔地拐进市场大门旁那家 “麦乐蛋糕店”。玻璃橱窗里,奶油裱花的生日蛋糕在暖黄色灯光下泛着诱人光泽,混合着现烤面包的麦香,这香气他早已熟悉 —— 毕竟这里是老大的产业。
店面不过五十平米见方,靠墙摆着三组原木色卡座,墙面上贴着歪歪扭扭的儿童涂鸦,仔细看还能认出谢双稚嫩的笔迹。此刻最里侧的卡座被谢安宁三兄弟占据,深褐色的木质桌面上摊着扑克牌,旁边摞着几碟切好的馕丁和葡萄干,显然是自家店里随手准备的小食。
“小陈!快过来坐!” 谢安宁的声音裹挟着浓郁的新疆普通话,他穿着深灰色休闲 t 恤,搭配卡其色休闲裤,翘着二郎腿斜倚在卡座里,腕间的机械表在牌桌上投下一小块方形阴影。三兄弟面容极为相似,都有着轮廓分明的浓眉,深邃的眼眸仿佛盛着天山的湖水,高挺的鼻梁和线条硬朗的下颌如出一辙,只是谢安宁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更多岁月痕迹 ,“来给我们当个裁判,老二老三耍赖皮!”
谢安靖闻声抬头,露出一口白牙,和谢安宁如出一辙的笑容带着几分不羁。他身着藏青色连帽卫衣,袖口随意卷起,露出小臂上醒目的火焰纹身,“老大你输急眼了就乱扣帽子!” 他说话时,和大哥相似的薄唇微微上扬,带着狡黠的笑,“小陈兄弟,你来评评理,这牌该这么出吗?”
老三谢安国则默不作声地整理着牌面,他穿着米白色针织衫,搭配黑色休闲裤,和两个哥哥相似的面容上多了几分书卷气。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鼻梁高挺,眉眼间透着沉静,听见争论,操着带点书卷气的普通话开口:“二哥,愿赌服输,别老想着耍赖。” 他面前的玻璃杯中盛着半杯砖茶,水面漂浮的茶叶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陈默刚在空位坐下,徐业华就端着一杯热奶茶走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小陈来了,尝尝新做的巴旦木曲奇,给大姐提提意见。” 她笑着把盘子放下,转头朝后厨喊,“小吴,烤箱里的核桃面包该翻面了!” 原来老板娘正是谢安宁的妻子,店里的大小事务都由她操持。
牌局继续。谢安宁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粗粝的手指捏起一张红桃 A 重重拍在桌上:“炸!老三,该你头疼了!” 他说话时眉毛上扬,和两个弟弟相似的嘴角勾起自信的弧度,全然没有在公司时的沉稳模样。
谢安国盯着牌面,眼神专注而冷静。他沉吟片刻,轻轻放下一对 J:“我接。” 动作优雅得仿佛在摆弄设计图纸。谢安靖却不干了,伸手就要去抢牌:“你这出得有鬼!哪有这么巧……”
“二哥!” 谢安国按住他的手,兄弟俩相似的骨节分明的手掌叠在一起,“玩牌讲的就是个规矩。” 他转头看向陈默,目光澄澈坚定,“小陈,你说是不是?”
陈默被突然点名,愣了愣,随即笑道:“我觉得安国道理对,不过偶尔让让大哥也无妨,毕竟……” 他故意拖长语调,“家庭和睦最重要嘛!”
谢安宁闻言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陈默肩膀:“还是小陈会说话!不像这俩混小子,就知道跟我较真!” 他手掌带着常年劳作的粗糙感,力道却很亲昵,和谢安靖、谢安国抬手时的动作姿态都有几分相似 。
牌局间隙,谢安靖掏出手机划拉了几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对了小陈,听说你们工地在搞那个智能灯光系统?我认识个做弱电的朋友,要不要介绍给你?” 他说话时晃了晃手机,眼神里带着几分江湖气的热络,这灵动的眼神和谢安宁、谢安国如出一辙 。
陈默刚要开口,谢安国先一步打断:“二哥,别瞎掺和,小陈他们公司有自己的流程。” 他微微侧头,发丝随着动作轻晃,转向陈默时目光温和,“不过要是有技术上的问题,我之前学过电气自动化,或许能帮上忙。” 他的语气诚恳,目光透着学者般的严谨,和谢安宁思考时微微皱眉的神态颇为相像 。
谢安宁吐了个烟圈,眯起眼睛打量两个弟弟:“行了行了,都想在小陈面前表现是吧?人家年轻人有自己的主意。” 他伸手抓起一把葡萄干塞进嘴里,“小陈,别听他俩的,按你自己的节奏来,有问题直接找我。”
牌桌上的气氛随着夕阳西沉愈发热烈。谢安靖输急了,开始用夹杂着维吾尔语的方言抱怨,手舞足蹈间差点打翻茶杯;谢安国始终保持着温文尔雅的模样,却在关键时刻出牌犀利,杀得两个哥哥措手不及;谢安宁则稳坐中军帐,时不时用老板的派头 “镇压” 两个弟弟的争执,眼神里却满是兄长的纵容。三兄弟相似的五官在情绪的渲染下,或张扬,或沉稳,或狡黠,却都透着一脉相承的英气 。
陈默靠在卡座上,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别样的温暖。他想起早上在谢安宁家吃早餐的场景,又看着此刻三兄弟在自家店里相聚嬉闹,突然觉得这里不仅是个蛋糕店,更是承载着一家人生活点滴的港湾。
“叮铃 ——” 店门突然被推开,谢双像只欢快的小兔子蹦了进来,“爸爸!我放学啦!” 她径直跑到谢安宁身边,踮起脚尖看牌桌上的热闹,“你们在玩什么?双双也要玩!” 她的羊角辫随着动作晃动,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扑克牌,活像个误入大人世界的小精灵。
谢安宁立刻将女儿抱到腿上,抽出一张牌给她:“来,爸爸教你!这是红桃 K,是最大的国王!” 他的声音瞬间变得温柔,与方才打牌时的豪迈判若两人。谢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着牌有模有样地 “出牌”,惹得众人忍俊不禁。看着谢安宁低头逗弄女儿的模样,陈默发现那眉眼间的温柔,和谢安国、谢安靖看向亲人时的神情,也是如此相似 。
夜色渐深,牌局在徐业华的再三催促下终于结束。谢安宁利落地起身结账,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无数次,“多的钱存着给孩子们买材料,店里该添新烤箱了。” 老板娘笑着应下,又往陈默手里塞了两个刚出炉的烤包子:“拿着路上吃,明天大姐再给你留新品。”
走出蛋糕店,陈默望着二毛市场灯火通明的街道,手里的烤包子还带着温度。身后传来谢安宁兄弟的笑闹声,夹杂着谢双银铃般的笑声,在乌鲁木齐的夜空中回荡。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座城市的温暖,或许就藏在这样平凡又鲜活的日常里,藏在谢安宁一家用心经营的烟火气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