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现如今几乎是半咒灵形态,谁也不知道他继续进化会变成什么样子,那覆盖全国的结界网络是否还能维系,不再保有自我意识的他又是否还会继续守护着霓虹。
这也正是历代高层孜孜不倦地圈养星浆体的原因,也是天元迟迟难以下定决心拒绝同化的原因之一。
哪怕是他现在用自己的结界术强行锚定人性保有自我,但谁也无法保证这究竟能够拖延多久。
进化是不可逆的。
但是,对于这个小小一团的光之子,他枯朽的心中竟生出一丝希冀。
他愿意去相信。
相信这个变数可以帮助……拯救他。
光崽接取了那个任务,而任务指引也十分简洁明了。
——天元身上直接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点火标志。
光崽:芜湖!
“那我就不客气啦!”它欢呼雀跃着跳到了矮桌上,差点碰到上面的茶杯,再次让茶水洒了一地。
敏锐察觉到什么的五条悟也紧跟着伸手,在小光之子停下脚步的瞬间一把握住了小光之子的脚。
“哈!抓到了!”
这一举动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原本严肃的气氛瞬间崩坏,众人你推我挤地扑上来,活像一群饿狼看见肉骨头,你推我搡地争着要把自己的手也搭在小光之子身上。
“加我一个!”
“别挤!我还没碰到!就差一点点!”
“虎杖!你踩到我脚了!”
最先抢占到位置之一的伏黑惠被扒拉过来的同伴挤得灵魂出窍,差点怀疑人生。
转眼间光崽就被无数“魔爪”淹没,腰上、腿上、脑袋上几乎全都是伸来的手掌,活像被深渊触手缠住的发光小点心。
天元四只眼睛同时瞪大,身体拼命往后仰。
不是,怎么说得好好的突然变异了?
但是小光之子可不会给他那么多思考时间,凑到他面前掏出心火蜡烛,想了想,又换成了更大的白蜡烛。
虽然本质上没什么区别,都只是点火而已。
但是,嘿嘿嘿嘿~
天元不是说曾经看过它加好友的样子吗?
吓吓他!
天元:!!!
你不要过来啊!
天元是真的曾经见过小光之子将蜡烛递给别人的画面,而且不止一次,他太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虽然触碰到烛火也不会受伤……
但大概率社死啊!!!
天元:我好想逃!
至少不要是在现在。
他堂堂天元大人不要面子的吗?
五条悟竖起手指,食指微屈抵在中指指节,一个蓝白色光点在他手上忽明忽暗。
“别~动~哦~”
在天元所看不见的地方,天内理子和夏油杰也早已默契地挡住了天元最后的逃跑路线。
向来沉稳的天元大人手忙脚乱地后退,却发现自己似乎被什么看不见的存在固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逃跑不能。
眼睁睁看着小光之子蜡烛碰到自己手的天元:啊啊啊啊啊!!!
救——
嗯?
没跳?
察觉到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旋转跳跃且闭着眼”征兆的天元小心翼翼地睁开自己的眼睛,然后就察觉到被烛火触碰处有金红色的裂纹如蛛网沿着他的手臂蜿蜒生长。
与此同时,火焰灼烧带来的灼痛也迅速席卷而上,像千万根烧红的银针同时扎进骨髓,焦热的痛感几乎令他窒息。
所以,这就是答案吗?
他先是本能地剧烈挣扎,随后又像断线的木偶般骤然瘫软。
疼痛逼得他想要蜷缩,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般僵硬。
很快,金红色的裂纹袭上了他的胸膛和头颅,所经之处,千年积攒的咒力如沸水般翻涌。
那股剧烈的痛苦让人如同在地狱中走了一遭。
五脏六腑仿佛被丢进熔炉煅烧,脑袋痛到几乎要炸裂开来,每当他以为自己可以迎来终局,却又被下一波灼痛拖回去继续备受煎熬。
超出阈值的疼痛让他近乎失声,只余下从喉咙里挤出几丝气音。
就在意识即将崩溃的临界点,一丝凉意突然从指尖漫延。
温润的水流抚过每一寸灼伤的皮肤,当凉意漫过全身时,他感受到久违的轻盈。
仿佛褪去厚重的枷锁,又似破茧新生。
疼痛如潮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融融暖意,仿佛整个人被包裹在云端的温泉里。
「现在,醒来。」
一行文字无声浮现在天元的脑海之中,天元努力挣扎着不要让自己沉溺在这温暖之中。
耳畔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嘶嘶作响,活像捅了蛇窝似的。
纤长的眼睫颤了颤,最后缓缓睁开了眼。
“啪——”
彩色的光点从他的眼前簌簌洒落,在光点落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近在咫尺的阿努比斯面具,脑后金环流转着柔和的光晕。
面具后支棱着乱蓬蓬的白毛,活像只刚撒欢回来的小狗。
“叭——”
小光之子双臂交叠蹲下,又轻盈跃起。
白金色的光圈“唰”地从它身上荡开,差点闪瞎天元新生的俩眼睛。
它伸出小短手:“天元先祖,感觉还好吗?”
童稚的声音随之响起,他还听得见伴随着它说话传来的一声轻微的“叭”声,甚至它的头顶也顺势冒出一串气泡。
是方方正正的种花文。
虽然某些字义在霓虹发生了改变,但连蒙带猜也能明白这就是光崽方才的发言。
居然还自带字幕吗?
虽然绝大多数人可能都看不懂。
“还、还好?”天元本来想说不太好的,但是身上所有的伤痛折磨早在方才就彻底烟消云散,甚至体内还传来阵阵暖意。
仿佛整个人都被塞进了晒足阳光的羽绒被里,连灵魂都被烘得蓬松柔软。
和咒力那种仿佛能渗入灵魂的阴冷完全不同。
“恭喜,目前唯一存活的先祖!”
这个世界独一份。
小光之子一边说,一边用放礼花的动作洒下五颜六色的光点。
众人配合地鼓掌,虎杖还顺手撒了把并不存在的花瓣。
也是这时,天元才终于分出心力看了看自己。
曾经枯槁的肌肤重现光泽,半透明的肌理下流动着莹润的光。
有些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柔软细嫩,绝不是之前人不人、咒灵不咒灵的模样该有的状态。
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却又不敢肯定。
“初次见面,或者应该说久仰大名吗?”少女清亮的嗓音响起,有些熟悉。
天元恍然抬头看过去,半透明的黑发少女穿着水手制服灿烂地笑着,她身旁的夏油杰含笑点头,袈裟袖摆无风自动。
“以后,多多指教?”夏油杰弯了弯眼眸,温和道。
带着阿努比斯面具的小光之子对着天元伸出手,歪歪脑袋:“祝贺新生?”
天元下意识抬手握上去。
在指尖触及到了温玉般的触感,飘飘乎的灵魂这才恍如落到了实处。
“谢谢。”
声音轻得像羽落水面。
阿努比斯的黑色既是死亡,亦是再生——正如尼罗河每年泛滥带来的沃土。
现如今,这个戴着古埃及神话中的死神面具的小光之子恍若当真是从从冥河彼岸踏浪而来,给她带来了重塑和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