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八岁孩童的命运将如同交缠的风筝线,在季风中织就最初的羁绊,蝉鸣像撒在青石板上的碎玻璃,科白庭蹲在银杏巷三号的木门前,用树枝在泥土里画第27个歪歪扭扭的"正"字。
深褐色的门环上结着蛛网,母亲说爸爸的飞机今天会降落在云城机场,可梧桐叶在风里翻了十七次身,他的球鞋仍沾满未干的黄泥。
"啪嗒"。一颗透明弹珠滚过他的课本,停在《安徒生童话》摊开的页面上,正好压住小美人鱼尾鳍的褶皱。
科白庭抬头,看见穿粉色连衣裙的女孩正趴在矮墙上,羊角辫上的蓝丝带扫过爬满青苔的砖缝。
"帮我捡一下嘛。"她晃着手里剩下的弹珠,腕间银铃发出细碎的响,"我叫沁娇,刚搬来巷尾那栋红房子。
"科白庭盯着她鞋尖沾着的蒲公英绒毛,想起母亲今早叮嘱的"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于是把弹珠放在墙根,用指尖推过去。
阳光穿过她发间的蓝丝带,在他手背上投下蝴蝶形状的阴影。"你在画什么?
"沁娇忽然跳下来,裙摆扬起的风卷走泥土里的"正"字,"是迷宫吗?
我爸爸说迷宫都有宝藏。"她蹲到他身边,从帆布包里掏出彩色铅笔,在歪扭的线条间画满星星和气球。
科白庭往后缩了缩,膝盖碰到书包侧袋的铁皮盒——里面装着他折了三个月的纸飞机,每架都写着给爸爸的话。
昨天母亲收拾衣柜时,他听见抽屉里的机票在哭,日期是三个月前。给你。
"沁娇递来一颗水果糖,糖纸印着旋转木马图案,"我妈妈说,分享糖果的人会成为好朋友。
"她的指甲涂着剥落的粉色指甲油,像被啃过的水蜜桃皮。巷口传来卖棉花糖的梆子声,科白庭的指尖在裤袋里摩挲着硬币。
母亲禁止他买甜食,但沁娇已经蹦跳着跑向推车,马尾辫上的蓝丝带在阳光下飘成波浪。
他鬼使神差地跟上去,看她踮脚接过云朵般的棉花糖,突然有白色绒毛粘在她睫毛上。
你睫毛上有星星。"他说完就后悔了,耳朵烧得比棉花糖的竹签还烫。
沁娇却咯咯笑起来,掰下一半棉花糖塞进他手里:"那你就是我的摘星人啦!
"糖在舌尖化开时,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比昨夜偷听到母亲在厨房哭的声音还要响。
暮色浸染梧桐叶时,沁娇的妈妈在巷尾喊她吃饭。她把蓝丝带解下来系在科白庭手腕上:"明天带你来我的秘密基地!
"跑开时,粉色裙摆扫过他脚边的《安徒生童话》,书页被风吹到《坚定的锡兵》那页,锡兵单腿站立的姿势,像极了此刻他微微倾斜的身影。
夜里,科白庭在台灯下折新的纸飞机。蓝丝带在手腕上晃啊晃,他忽然想起沁娇说秘密基地有能看见星星的天窗。
铁皮盒里的纸飞机们挤挤攘攘,他在最新那架机翼写下:"今天遇见会发光的女孩,她的头发里有蓝月亮。
窗外,云城的月亮果然泛着淡蓝色,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他把纸飞机对准月光掷出,看它掠过晾衣绳,消失在沁娇家红屋顶的方向。
远处传来末班飞机的轰鸣,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水果糖纸,上面的旋转木马在黑暗中轻轻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