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竹芽在大队部开了五十分钟的会,小天霖乖乖的倚在妈妈的身边,一声不吭,只是大眼睛布灵布灵的一会儿看看说话的这个人,一会儿看看说话的那个人。
摘李子去的陈小子,一去不复返,原谅他吧,腿脚不好,能怎么办呢。
等江竹芽走出了大队部的门,看不见影子了,陈小子才捧着一帽兜的李子回到大队部,李正直本来已经忘了这个茬儿,看到李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死小子,让你摘李子,你摘到哪国去了,知道的李子树和大队部隔着一个墙头,不知道的,以为隔着三荒海呢,你怎么不过了年再回来。”一把手夺过陈小子怀里的草帽,把李子扣到桌子上,用空草帽照着陈小子的后脖颈子连抽了好几下。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说,你想咋的,咋就对人家小江这么大意见,我这刚把人家供起来,你倒好,把祖宗板给我掫了。”李正直气得呼呼直喘。
陈小子看到李正直气成这样,也害怕了,缩着脖子说:“我,我怕她克我。”
“你咧咧的啥?”李正直没听清楚。
“刘刚妈说,小寡妇克人,谁挨她近了克谁,她和小寡妇坐两回牛车,把刘刚媳妇克跑了。”陈小子这时候也不敢撒谎了,忙把听来的话告诉李正直。
李正直这个气啊,这个小鳖犊子也不知道是咋的,你跟他说的好话,说十遍他也记不住,别人的歪理邪说他倒是一字不落,这一身邪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一个错眼立马跑偏。
“啥克人,让我再听见你说小寡妇三个字,我把你腿打折,她要是克人,也是把你克得走路不晃悠了。”
“你懂个屁,那刘刚妈腿肚子疼埋怨灶王爷,自己把儿媳妇折腾没了,赖到人家小江的头上,她这就是想推卸责任,人家小江怕是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吧。”
“还克人,瞄得还挺准,把她儿媳妇克没了,咋不把她克没了呢。不对,这是克得不准。”
“我家狗剩他娘,爱琴和桂珍,天天和她在一起,克着啥了,克到手好几百工分了。”
“你到咱全大队打听打听,都有谁信刘刚妈的话,估计除了你都没别人,你个蠢蛋!连二柱子都不会信!”
“她要是能有这把人克跑的本事,国家早把她送边境去了,把对面的人克跑了,后退三百里,全是咱国的地盘了。”
“你要说她克钱,我倒是信,把别人兜里的钱都克到咱大队来了,隔一天克回四十多,我要是再多买点瓦缸,她克回来的更多。”
“你要是不瞎,你看看咱大队别人对她啥态度,你要是不聋,你听听别人都是怎么说她,多少人上赶着和她说话,包括我,你还怕克,躲着人家。我都让你气笑了。”
李正直一顿输出,骂得累了呼呼直喘气,看那陈小子梗着脖子,还是一副我没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知道他这唾沫星子是白费了。
“滚滚滚,滚回家去,这两天别来了,啥时候想明白,啥时候回来。”
陈小子一听这话,哇的一声哭了:“你,你还说她没克我,她没克我,你咋不让我上工了?”
李正直,卒,年五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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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竹芽和白天霖往回走的时候,路上遇见了一波人,里面一个嘴角有痦子的人很是突出,脸上的粉擦的跟狗屎下霜似的,在这个以简朴为主旋律的时代,很是格格不入。
她的后面跟着一个大姑娘,长得怎么说呢,应该说是漂亮,很具时代特点的漂亮,大骨架,大眼睛,肤色偏深,鹅蛋脸,两条粗粗的麻花辫垂在屁股后面,一走一晃,莫名让她想起了李牛倌的老伙计。
她牵着白天霖的手和这群人走了个碰面,本来江竹芽并不关注这些不相干的人,她要关心,要爱护的人占据了她全部身心,不愿意在旁人身上浪费哪怕一丝一毫的精力。
可是,她看到了有人对她翻白眼,有人撇嘴,还听到小寡妇如何如何,还有啥,克人?
这个时候用这个词,难道不怕被委员会的带走?
回到牛棚时,白战煜孙一兵在和四位老人聊天,其实是一边聊,一边等着江竹芽回来,问问开了什么会。
这边江竹芽刚传达完会议精神,那边白天霖的小嘴就叭叭开了。
“白叔,有人骂我妈?”
白战煜和孙一兵立马把身子坐正了:“谁骂的?”白战煜。
“骂啥了?”孙一兵。
“路上遇见的几个人,一个嘴上长痦子,脸好像掉面缸里了,一个眼睛像卫生球,还有一个抽吊嘴风,另外,另外还有一个辫子跟牛尾巴似的,还有.......”
江竹芽张开的嘴都合不上了,我儿子真是我儿子啊,儿子描述的正是她心里想的。
“他们骂我妈是小寡妇,还说她克人,我不知道克人啥意思,反正不是好话。”小天霖气鼓鼓,他想和她们打一架的,不认不识的,凭什么骂我妈妈,可是妈妈拉着他的手,他挣不脱。
“呦,你妈还会克人,啥时候学得这本事,是在青城山修炼的,还是得高人指点啊。”
“别胡说。”乐慕轻斥,“不要口无遮拦,小心隔墙有耳。”
就在这时,酒坊那边的门开了,还真隔墙有耳,然后,几个人的脚步声响起来,夕阳下摇晃着斜斜的人影。
“我们来了。”是三个人的脚步声,一边往这边走还一边说话。
“这么巧,遇到一块儿了。”江竹芽说,本来去开会的那个时间,应该是他们挑选发酵地瓜干的时间,挑选五瓦缸发酵最好的,明天蒸馏。
大队长突然把江竹芽叫走了,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他们商量着先回家吃了饭,再来,所以白战煜和孙一兵也等在这里搬瓦缸。
“我们两个顺路去叫的张嫂子。”爱琴性格比桂珍活泼些,是两个人的发言人。
张改改把手里的一个小搪瓷盆放到几个人面前的小桌上:“我公爹拿回去的李子,说是给小天霖摘的,结果那个死小子到你们走了才摘回去,差点把我公爹气死。”
其实她一听也气个半死,她下午和他说的那一番话都白说了,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小江,你猜猜,你猜猜他和我公爹说你啥?”张改改一迈腿,坐在江竹芽坐着的长板凳另一头上。
“莫不是,说我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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