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大玄界历,青阳纪三千七百二十一年,夏末,叶尘抵达冰玄宫的第二日下午至第三日。
地点:北域极寒之地,冰玄宫,玄冰峰。
带着一身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肚子无名邪火,叶尘如同游魂般飘回了听雪小筑。
那几个外门弟子的嚣张嘴脸和恶毒话语,如同魔音绕梁,还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
一百担玄冰寒水,三天时间……这他娘的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砰!”
叶尘用力关上院门,仿佛要将外界的恶意与自身的屈辱都隔绝在外。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问心台上的残酷磨砺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与灵力,刚刚又与那帮混蛋虚与委蛇、强压怒火,更是让他心力交瘁。
此刻,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太难了。
在这个冰冷而陌生的世界里生存下去,实在是太难了。
这里没有落霞村淳朴的乡邻,没有张大爷温暖的关怀,只有无处不在的寒冷、等级森严的秩序、深不可测的强者,以及……那些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就对他心生恶意、肆意欺凌的所谓“师兄”。
他就像是一叶扁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飘摇,随时可能被一个浪头打翻,尸骨无存。
“咕噜噜……”
就在叶尘心灰意冷之际,他那不争气的肚子再次发出了抗议的声响。
强烈的饥饿感如同火焰般灼烧着他的胃,将他从低落的情绪中拉回了现实。
对,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天大的困难,也得先填饱肚子再说!
要是饿死了,那才真是笑话!
叶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虽然并没有多少尘土),强行振作精神。
当务之急,是解决两个问题:
第一,搞清楚那所谓的“玄冰寒水”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在哪里,为什么那帮混蛋会拿这个来刁难自己,以及……完成这个任务的可能性有多大。
第二,找到吃饭的地方!
他现在感觉自己能吞下一头牛!
可是……该去哪里打听消息?又该去哪里找吃的呢?
他现在两眼一抹黑,对这冰玄宫,尤其是这玄冰峰,几乎一无所知。
凌清寒那个女魔头像甩垃圾一样把他扔在这里,除了两本玉册和几句冷冰冰的命令,什么都没交代。
难道要再去外面瞎逛?
万一又碰到那几个混蛋怎么办?
或者碰到其他更不好惹的家伙?
叶尘皱着眉头,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趴在门口晒太阳(虽然并没有太阳,只有清冷的天光)的小白狐身上。
小白狐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焦虑,抬起头,琥珀色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小家伙,”叶尘蹲下身,摸了摸它柔软的皮毛,苦笑道,“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小白狐自然无法回答。
它只是用脑袋蹭了蹭叶尘的手,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咕噜”声,像是在安慰他。
看着小白狐那纯净无辜的眼神,叶尘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叶尘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就不信,这么大一个冰玄宫,连个问路吃饭的地方都找不到!”
他决定再次出门,不过这一次,要更加小心谨慎。
首先,得避开那几个外门弟子的活动范围。
他们既然是外门弟子,想必有自己的修炼场所和居所,不太可能总在半山腰晃悠。
其次,目标要明确。
尽量找那些看起来地位不高、或者面相和善(如果这地方有这种人的话)的弟子或……仆役?问问情况。
打定主意,叶尘深吸一口气,再次推开了听雪小筑的院门。
这一次,他没有沿着主路走,而是选择了院子侧面一条更加偏僻、似乎是通往后山的冰晶小径。
他记得那帮外门弟子是从主路方向来的,走这边或许能避开他们。
小径蜿蜒曲折,两侧是陡峭的冰崖和茂密的冰松林。
这里的寒意似乎比主路那边更重一些,也更加荒凉,走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奇了怪了……这玄冰峰上,难道除了那个女魔头和几个外门弟子,就没别人了?”叶尘心里嘀咕着。
就在他疑神疑鬼之际,前方不远处,隐隐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敲击声,还伴随着几声压抑的咳嗽。
有人!
叶尘心中一喜,连忙放轻脚步,悄悄摸了过去。
绕过一片巨大的冰岩,叶尘看到一个穿着灰色粗布仆役服饰的老者,正佝偻着腰,用一把小锤子费力地敲打着一块凸起的、似乎挡住了小径的坚冰。
那老者看起来年纪很大了,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稀疏,身上穿着单薄的灰色布衣,在如此严寒的环境下,冻得瑟瑟发抖,脸色也有些发青,一边敲打,一边不住地咳嗽,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叶尘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同情。
在这仙家圣地,竟然也有如此辛苦劳作的老人?
而且看起来……地位很低,连件像样的御寒衣物都没有。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上前。
“老人家,您这是在做什么?”叶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
那老者听到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转过身,看到叶尘时,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和畏惧,慌忙躬身行礼:“小……小人见过仙长!小人该死,惊扰了仙长,还请仙长恕罪!”
他把叶尘当成了冰玄宫的弟子。
“老人家您别怕,我不是什么仙长。”叶尘连忙摆手,扶起他,“我叫叶尘,也是刚来这冰玄冰宫的……呃,算是弟子吧。看您在这里辛苦,过来问问需不需要帮忙。”
听到叶尘说自己是新来的弟子,那老者的表情才稍微放松了一些,但依旧带着几分拘谨和敬畏:“原来是新来的叶仙长。不敢劳烦仙长,这点小活,小人自己能做完。”
“老人家您太客气了。”叶尘看着他冻得发紫的双手和不断咳嗽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我看您好像不太舒服,这冰这么硬,您慢慢敲得敲到什么时候去?”
他走上前,拿起老者放在地上的小锤子,掂量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调动体内那为数不多的灵力,灌注到手臂之上。
虽然他的灵力微薄,但毕竟是引气入体了,力量比普通人还是要大上不少的。
“嘿!”
叶尘抡起锤子,用上巧劲,狠狠砸在那块凸起的坚冰之上!
“咔嚓!”
一声脆响,那块坚冰应声而裂!
老者看得目瞪口呆,随即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哎呀!多谢叶仙长!多谢叶仙长!您真是好人呐!”
“举手之劳而已。”叶尘笑了笑,又挥锤几下,将碎裂的冰块清理到路边,露出了平整的路面。
做完这些,叶尘感觉丹田内的灵力又消耗了一小半,不由得暗暗苦笑。
看来自己这点修为,还真是干啥都费劲。
“叶仙长,您……您真是……与众不同。”老者看着叶尘,眼神复杂地说道。
他在冰玄宫当了几十年杂役,见过的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像叶尘这样,肯屈尊降贵,帮助他一个低贱老仆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老人家您言重了。”叶尘摆摆手,“对了,还没请教老人家您怎么称呼?”
“小人名叫石伯,是这玄冰峰上负责清扫杂务的。”老者恭敬地回答道。
“石伯,”叶尘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个打听消息的好机会,便试探着问道,“小子初来乍到,对宫里很多事情都不熟悉,想向您请教几个问题,不知方不方便?”
“叶仙长但问无妨,小人知无不言。”石伯连忙道。
“是这样的,”叶尘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小子……饿了,想问问,这宫里……有没有吃饭的地方?”
听到这个问题,石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吃饭?叶仙长……您是说……凡俗的食物?”
“对啊,就是米饭馒头,或者肉也行。”叶尘点点头。
石伯苦笑一声:“叶仙长,您有所不知。我冰玄宫弟子,达到炼气期后,便可吸纳天地灵气维持生机,早已辟谷,无需食用凡俗食物了。食用凡俗食物,反而会沾染浊气,影响修行。”
“啊?辟谷?”叶尘傻眼了,“那……那你们都不吃饭的?”
“修为高深的仙长自然无需进食。像我等这些未能引气入体,或者修为低微的杂役、外门弟子,倒是还需要进食。不过,吃的也不是凡俗食物,而是用灵谷、灵蔬制作的‘灵食’。每日卯时和酉时,在外门区域的‘五谷堂’会发放一次。”石伯解释道。
“灵食?五谷堂?”叶尘听得云里雾里,“那……我能去领吗?”
石伯面露难色:“叶仙长,这……五谷堂是面向外门弟子和杂役的。您既然是宫主带上玄冰峰的,应该是内门弟子甚至……亲传弟子?按理说,是不需要去五谷堂的。您的份例,应该由执事堂那边,按月送到您的居所才对……”
“份例?执事堂?”叶尘更懵了,“没人跟我说过啊,也没人送东西来啊!”
石伯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化为同情,低声道:“叶仙长,您是刚来,可能……有些流程还没走到。或者……是被人……卡住了?”
他虽然话说得隐晦,但叶尘立刻就明白了!
肯定是那帮外门弟子搞的鬼!
他们不仅刁难自己去挑水,还把自己的份例给卡了!
这是要断自己的粮啊!
“这帮混蛋!”叶尘气得差点骂出声来。
“叶仙长息怒……”石伯连忙劝道,“这种事情……在宫里也是有的。您……您多忍耐一下,或许过几天就好了。”
忍耐?饿着肚子怎么忍耐?叶尘可不信这帮家伙会良心发现。
“石伯,”叶尘压下怒火,问道,“那……我现在能不能去五谷堂领点灵食?我快饿死了!”
石伯犹豫了一下,道:“按规矩,内门弟子去五谷堂,是……有些不合时宜。不过,您若实在饥饿,倒也可以去试试。只是……五谷堂发放灵食,需要凭身份令牌领取。您……有身份令牌吗?”
叶尘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空空如也。
凌清寒只说会有人送来,结果到现在都没影。
“……没有。”叶尘有些沮丧。
石伯叹了口气:“那就难办了。没有身份令牌,五谷堂那边是不会发放灵食的。”
这下,连最后的路子都堵死了?
叶尘感觉一阵绝望。
难道真要饿死在这玄冰峰上?
看着叶尘失魂落魄的样子,石伯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悄悄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塞到叶尘手里,低声道:“叶仙长,这是小人今天早上偷偷藏起来的一个灵米团子,您……您先垫垫肚子吧。千万……别让人看见了。”
叶尘低头一看,手中是一个拳头大小、温热的、用某种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米捏成的团子。
一股暖流瞬间涌上叶尘的心头。
他没想到,在这个冰冷无情的地方,第一个向他伸出援手的,竟然是一位地位低微、自身难保的老仆。
“石伯……”叶尘鼻子一酸,眼眶有些发热,“这……这怎么好意思……”
“仙长快收好!”石伯慌忙四下看了看,催促道,“被人看到就不好了!小人……小人还得继续干活,先告辞了!”
说完,他捡起地上的小锤子,佝偻着腰,匆匆向小径深处走去,仿佛生怕和叶尘扯上什么关系。
叶尘看着石伯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温热的灵米团子,心中五味杂陈。
他没有立刻吃掉团子。
这是石伯省下来的救命粮,他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但强烈的饥饿感又在不断提醒他。
最终,他小心翼翼地将灵米团子贴身收好。
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位善良的老人。
解决了(或者说暂时缓解了)吃饭的问题,叶尘又想起了那一百担玄冰寒水。
“石伯!”叶尘忽然想起,连忙追了几步,喊住即将消失在拐角的石伯。
“叶仙长还有何吩咐?”石伯停下脚步,恭敬地问道。
“石伯,小子还想向您打听一下,这‘玄冰寒水’……是什么东西?在哪里可以找到?”叶尘问道。
听到“玄冰寒水”四个字,石伯的脸色猛地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声音都有些颤抖:“叶……叶仙长,您……您打听这个做什么?那东西……可不是好碰的啊!”
看到石伯的反应,叶尘心中一沉,知道那玩意儿果然不是善茬。
“不瞒您说,石伯,”叶尘苦笑道,“有几位核心师兄,让我……去挑一百担玄冰寒水回来,三天之内,灌满听雪小筑院子里的水池……”
“什么?!一百担?!三天?!”石伯失声惊呼,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捂住嘴,惊恐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叶仙长!这……这是要您的命啊!是哪几位师兄这么歹毒?!”
“这个……石伯您就别问了。”叶尘摇摇头,“您能跟我说说,这玄冰寒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石伯脸色变幻不定,似乎在犹豫。
最终,他叹了口气,低声道:“叶仙长,您随我来。”
他带着叶尘走到一处相对隐蔽的冰岩后面,才压低声音解释起来。
原来,这玄冰寒水,并非普通的水,而是玄冰峰地底深处,千年玄冰融化后,汇聚而成的一种至阴至寒的灵液!
这种灵液,寒气惊人,一滴便足以将凡铁冻裂!
寻常修士若是沾染上,轻则寒气入体,修为受损,重则经脉冻结,当场毙命!
而且,这玄冰寒水异常沉重!
因为它蕴含着精纯的冰属性能量和大地寒煞之气,一小桶(约莫半担)的重量,就堪比千斤巨石!
普通杂役弟子,就算有特制的御寒法器和储水工具,一天能勉强挑回一两担,就已经累得半死了!
让叶尘这个刚引气入体、手无寸铁(连个桶都没有)的菜鸟,三天之内挑一百担?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这玄冰寒水,在哪里能取到?”叶尘听完,心沉到了谷底,但还是追问道。
“就在这玄冰峰后山,有一处名为‘寒潭’的地方。”石伯指了指小径深处,“那里是峰内一处险地,寒潭深不见底,潭水便是玄冰寒水。平日里,除了负责看守的执事和少数需要此水炼器的外门弟子,根本没人敢靠近!”
“寒潭……”叶尘默念着这个名字,心中一片冰凉。
看来,那帮家伙是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了!
“叶仙长,”石伯看着叶尘难看的脸色,担忧地说道,“您……您千万不要去啊!这根本就是个陷阱!您不如……不如去找宫主说说情?或者……干脆躲在听雪小筑不出来?”
去找凌清寒?叶尘苦笑。
那个女魔头会管这种“小事”?她不把自己扔进寒潭里就算不错了。
躲起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三天后交不出水,那帮家伙肯定还有更恶毒的后招等着自己。
“多谢石伯提醒,小子知道了。”叶尘强打起精神,对石伯道,“天色不早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唉……”石伯见劝不动他,只能叹息一声,再次叮嘱道,“叶仙长,万事……小心为上啊!”
说完,他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叶尘独自站在原地,寒风吹过,让他感觉遍体生寒,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前路,似乎一片黑暗。
放弃吗?
不!
叶尘的眼中,再次燃起了不屈的火焰!
越是绝境,越能激发他骨子里的那股韧劲和狠劲!
不就是一百担玄冰寒水吗?不就是三天时间吗?
我叶尘,偏要试试!
他没有回听雪小筑,而是按照石伯指引的方向,向着后山那所谓的“寒潭”走去。
他要去亲眼看看,那玄冰寒水,到底有多可怕!
也要看看,那寒潭,到底是不是真的龙潭虎穴!
后山的路更加崎岖难行,寒意也愈发刺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令人心悸的阴煞之气。
叶尘运转着体内恢复了少许的灵力,小心翼翼地前行。
他感觉这里的环境,比问心台还要恶劣几分!
问心台的寒冷是纯粹的冰寒,而这里的寒冷,却夹杂着一种能侵蚀神魂的阴煞之力!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方圆数十丈大小的水潭,出现在叶尘眼前。
说它是水潭,其实不太准确。
因为潭中并非清澈的液体,而是一种近乎粘稠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寒液!
寒液表面,不断冒着丝丝缕缕的白色寒气,寒气所过之处,连空气似乎都被冻结,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水潭周围的岩石、土地,全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永不融化的坚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蓝色。
整个寒潭区域,死寂一片,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只有那令人心悸的阴寒之气,如同实质般弥漫着。
“这就是……玄冰寒水?”叶尘站在潭边数丈之外,都能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寒意扑面而来,让他体内的灵力都运转不畅,血液仿佛要凝固。
他毫不怀疑,若是普通人掉进这潭里,恐怕连一息都撑不过,就会被冻成冰雕,然后碎裂成渣!
叶尘尝试着靠近潭边。
越靠近,寒意越重,那股阴煞之气也越发明显,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怨魂在耳边嘶吼,试图侵蚀他的心神!
走到距离潭边还有一丈远的地方,叶尘就感觉自己承受不住了。
他的眉毛、头发再次凝结出白霜,裸露在外的皮肤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连运转灵力都变得异常困难。
“好……好可怕的寒水!”叶尘心中骇然,连忙后退了几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空空如也。
别说挑一百担,就算只是一滴,他现在也取不走!
更别说还要运回听雪小筑了!
这任务……根本就是死局!
叶尘站在寒潭边,寒风吹拂着他单薄的衣衫,身影显得格外孤寂和渺小。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就在叶尘心生绝望之际,他忽然注意到,在寒潭不远处的一块冰岩下,似乎……遗落着一个东西?
他好奇地走过去,拨开覆盖在上面的积雪。
那是一个……破旧的木桶?
木桶看起来很古老了,上面布满了裂纹,桶壁上还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符文,散发着微弱的灵力波动。
桶底似乎破了个洞,用一块粗糙的兽皮勉强堵着。
“这是……以前挑水的人留下的?”叶尘猜测道。
看起来,这木桶似乎是某种特制的、能够勉强抵御寒气、盛装玄冰寒水的工具。
虽然已经破旧不堪,但……或许能用?
叶尘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他费力地将木桶从冰雪中拖了出来。
木桶入手极沉,而且冰冷刺骨!
若非叶尘体内有了一丝灵力,恐怕连碰都碰不了!
“好家伙……光一个空桶就这么沉,要是装满了水……”叶尘咂舌不已。
他尝试着提起木桶,走到寒潭边。
看着那幽蓝粘稠、散发着恐怖寒气的潭水,叶尘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将木桶小心翼翼地伸向潭面。
就在木桶即将接触到水面的刹那——
“滋啦——!”
一声刺耳的声响传来!
木桶表面那些原本黯淡的符文,忽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但仅仅是一瞬间,光芒便如同被吞噬般熄灭了!
紧接着,整个木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坚冰!
叶尘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寒意沿着木桶瞬间传递到手臂之上!
“不好!”叶尘心中大骇,想也不想,立刻松手!
“哐当!”
被坚冰覆盖的木桶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而叶尘的手臂,已经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变得僵硬麻木,几乎失去了知觉!
“嘶——!”叶尘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运转体内仅存的灵力,涌向手臂,驱散寒意。
过了好半天,手臂才恢复了一些知觉,但依旧冰冷刺痛。
叶尘看着地上那个几乎被冻成冰疙瘩的木桶,心有余悸。
连特制的工具都瞬间被冻住,自己刚才要是再慢一点松手,恐怕整条胳膊都废了!
这玄冰寒水……根本不是他现在能碰的!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叶尘再次陷入了困境。
他围着寒潭焦急地踱步,大脑疯狂运转,试图寻找一丝破局的可能。
时间紧迫,只有三天!
不,现在已经过去小半天了!
硬取肯定不行,工具也没有……
难道……要用什么巧计?
叶尘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粘稠如浆的玄冰寒水之上。
这么冷……这么沉……
等等!
叶尘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既然这水这么冷,那它……是不是很容易结冰?
虽然它本身就是液态的,但如果……温度再降低一点呢?
或者……受到某种特定的刺激呢?
冰玄宫……冰玄宫心法……至阴至寒……掌控……
叶尘的眼睛越来越亮!
他想到了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的办法!
既然无法直接“取”水,那能不能……让水自己“走”出来?
比如说……把它冻成冰块?
或者……冰柱?
冰块虽然也冷,但总比液态的寒水要容易“搬运”吧?
至少不会沾身就被冻伤!
可是……如何让这已经是极寒的潭水结冰呢?
叶尘想起了自己修炼的《冰玄宫入门心法》。
这心法本身就是至寒属性,修炼出的灵力也是冰寒刺骨。
如果……自己将体内的冰寒灵力,以某种特殊的方式,打入这寒潭之中,会不会……引发它的某种变化?
比如……加速它的凝结?
这个想法极其冒险!
因为他的灵力与这玄冰寒水相比,简直是萤火与皓月,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寒水反噬,彻底冻僵!
但……这似乎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有可能成功的办法了!
“妈的!拼了!”叶尘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拼一把,难道真等死吗?”
他打定主意,立刻行动起来!
他没有立刻尝试将灵力打入潭水,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灵力根本不够看,而且控制力也太差。
当务之急,是恢复灵力,并且……提升自己对冰寒灵力的掌控力!
他再次在寒潭边找了个相对安全的位置,盘膝坐下,掏出石伯给他的那个灵米团子。
看着这个朴素的、却蕴含着一份善意的团子,叶尘心中充满了感激。
他小心翼翼地掰了一小半,放入口中。
灵米团子入口软糯,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和……一股精纯的能量!
那能量顺着喉咙滑入腹中,迅速化开,如同涓涓细流般融入四肢百骸,快速补充着他消耗的灵力!
“这……这就是灵食?”叶尘眼睛一亮。
这效果,比他自己辛辛苦苦打坐恢复快多了!
虽然能量不多,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他将剩下的大半个团子也吃了下去,感觉丹田内的灵力恢复了七七八八,身体的疲惫感也减轻了不少。
“好东西啊!”叶尘咂咂嘴,有些意犹未尽。
恢复了灵力,叶尘没有急于去“冻”水,而是开始在寒潭边,修炼起《冰玄宫入门心法》。
他要利用这里极致的寒冷环境,来磨砺自己对冰寒灵力的掌控!
这个过程,无疑是痛苦的。
每一次运转心法,都要承受寒潭散发出的恐怖寒意和阴煞之气的侵袭。
但他咬牙坚持着!
他想起了凌清寒在问心台上的“指点”。
虽然方式残酷,但效果显着。
他相信,只要能在这里坚持下去,自己对冰寒灵力的掌控力,一定会突飞猛进!
时间再次流逝。
叶尘完全沉浸在修炼之中。
痛苦、煎熬、极限……
他的身体在颤抖,意识在模糊,但心中的那股信念却越来越坚定!
他一遍又一遍地运转心法,感受着灵力在经脉中流淌,感受着外界的寒意与体内的灵力相互对抗、相互交融……
他甚至开始尝试着,主动吸收一丝丝寒潭散发的、精纯却霸道的寒气,融入自己的灵力之中!
这个过程极其危险,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好几次,他都差点被那霸道的寒气冻僵经脉,幸亏胸口那块神秘石头及时散发出温润的能量,护住了他的心脉,化解了危机。
而每一次化险为夷之后,叶尘都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似乎变得更加精纯、更加凝练,也……更加冰寒!他对冰寒能量的掌控力,也在这种极限的磨砺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提升着!
不知不觉,一天的时间就快要过去了。
夕阳(虽然北域极地并没有明显的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冰雪覆盖的山峦上,给这片冰冷的世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叶尘缓缓睁开了眼睛。
此刻的他,虽然看起来依旧狼狈,衣服上结满了冰霜,脸色也有些苍白,但他的眼神,却变得异常锐利、沉静,如同寒潭本身一般,深不见底!
经过一天一夜(从昨天下午到今天傍晚)近乎自虐式的修炼,他感觉自己丹田内的灵力,已经达到了炼气一层的巅峰!
距离突破到炼气二层,也只有一步之遥!
更重要的是,他对冰寒灵力的掌控力,已经今非昔比!
“是时候了!”叶尘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看向那幽蓝色的寒潭。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全身的灵力,双手缓缓抬起,结出一个《冰玄宫入门心法》中记载的、用于引导和凝聚冰寒能量的法印。
随着法印的结成,他体内那精纯凝练的冰寒灵力,开始以一种特定的频率震动起来,与周围空气中弥漫的寒意产生了共鸣!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寒潭中那恐怖的玄冰寒水,似乎也……微微波动了一下!
有门!
叶尘心中一喜,毫不犹豫,将凝聚在指尖的、带着他全部精神意志的冰寒灵力,猛地向前一推!
“凝!”
一声低喝!
那道精纯的、带着叶尘意志的冰寒灵力,如同离弦之箭,划破空气,精准地射入了寒潭的表层!
“嗡——!”
仿佛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
整个寒潭剧烈地波动起来!
以叶尘灵力射入点为中心,潭水表面那幽蓝色的光芒骤然大盛!
紧接着,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潭水,竟然真的开始……结冰了!
一层晶莹剔透的坚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
那冰层极厚、极硬,散发出的寒气比潭水本身更加恐怖!
“成功了!”叶尘看到这一幕,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虽然结冰的范围不大,只有脸盆大小,而且速度也不快,但……这证明他的想法是可行的!
只要他持续不断地将灵力打入,理论上就能将整个寒潭表层都冻住!
然后……他就可以把这些冻住的“水”,当成冰块来搬运了!
虽然冰块依旧很冷很重,但总比液态的玄冰寒水要好处理得多!
然而,还没等叶尘高兴多久,他便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他的灵力……又耗尽了!
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他体内所有的灵力!
而寒潭表层那刚刚凝结的冰层,在没有后续灵力支持的情况下,竟然……又开始以缓慢的速度融化了!
“靠!续航能力不行啊!”叶尘顿时傻眼了。
看来,光能冻住还不行,还得有足够的灵力来维持!
而且,就算他能一直冻住,怎么把这些比钢铁还硬、还死沉的冰块弄出来,再运回听雪小筑,也是个大问题!
一百担啊!
那得多少冰块?
光靠他一个人,用手搬?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也搬不完啊!
难道……忙活了半天,还是白费功夫?
叶尘看着那逐渐融化的冰面,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和丹田,再次陷入了沉思。
有了方法,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和工具去执行……
这感觉,比一开始就绝望还要难受。
“不行!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叶尘咬着牙,目光在寒潭四周逡巡。
工具……工具……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被他扔在一边、早已被冻成冰疙瘩的破旧木桶上。
这木桶……虽然破,但上面刻着符文,显然是特制的……
如果……能修复它呢?
或者……能利用它上面残存的符文之力呢?
叶尘心中再次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
他走到木桶边,仔细研究起来。
这木桶,会是他破局的关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