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忽明忽暗的闪烁下,全家人围坐在炕桌边上,等刘德信进来关上门,都长出了一口气。
小丫头琳琳和小侄女小旭什么都不知道,高兴地吃着带下来的桑葚,嘻嘻哈哈的交流也冲淡了紧张的气氛。
奶奶念叨了两句“平安就好!平安就好!”,继续照顾着两个小孩子。
妈妈和大嫂手上也没闲着,借着灯光缝补衣服。
三哥刘德旺端着一碗水喝着,时不时的逗弄着两个小丫头。
油灯挂在天花板正中,让整个屋子都显得亮起来,四周的通风口流动的风,让空间的味道不那么难闻。
北墙西边也是一个关闭的洞口,那是通向正房东屋土炕的出口,边上是挂着蓝布门帘的门口,里面是一个四五平米大小的屋子,里面一张木床,女眷在里面休息。
门口边上的角落放置着一个木架,一些生活用品摆放在那里。东墙中间同样是一个挂着帘子的小屋,这个是哥俩这几天要休息的地方,两边是水缸和粮缸。
南墙的一个洞口,通向院子里的水井,通风还能用水。
西墙的洞口除了进来的入口,还有两个,一个是通往西跨院的北屋碾盘下,那边有个出口。
一个是走个两三米路,挖出一个稍宽的空间,用来放尿桶上厕所,然后通向西跨院的猪圈棚子,棚墙是特意做成加厚,部分中空,可以作为出口,大部分是用来倒便桶的。
“这次得住几天啊?小鬼子这次又折腾么呢?之前炮楼都撤了。”刘德信起了个话头。
“不是打**,就是打八路。”
“要不了多久的,晌午也说了,今晚明天估摸着要下大雨,到时候他们就撤了。”奶奶拿着毛巾给两个小丫头擦着嘴说道。
王玉英一咬线头,把针插在了线轱辘上,“你就知足吧,有吃有喝,住的也不差,哪那么多要求。”
这种环境对比村里其他家的地道,绝对是称得上豪华了,大部分人家的地道都是一个狭小的空间,全家人挤在一起,阴暗潮湿的生活几天,长的时候一两个月也是有的,很多人腿脚落下病根。
“这两天吃什么?又是又凉又硬的窝头吗?”刘德旺看了一眼架子上的笸箩问着。
“咸菜,窝头,都拿下来了,大人凑合着吃吧,管什么凉硬。幸亏每天都准备热水,还有几个鸡蛋,回头用热水泼鸡蛋,让孩子吃。”王玉英斜了他一眼。
大嫂赶忙接茬,“让奶奶吃吧。把窝头弄碎用水泡一下给孩子吃就行。”
“让孩子吃吧,一把老骨头不差那两口,孩子不能亏着。”老太太笑着摇摇头,“要不然就像老三这样了,哥四个就他又瘦又小,跟猴儿似的。”
刘德旺嘿嘿笑着,“我这是全长心眼了,不卖死力气。”
大嫂掩着嘴轻笑着,王玉英白了一眼三儿子:“贫嘴呱啦舌,就是一张嘴好使。要不是老四能干,靠你早就饿死了。”
刘德信坐在一边,听着家人们聊天,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
鬼子这个概念,八十年后从书本中学到的铭记历史,民族仇恨,从影视剧的滥觞中,又变成了娱乐化的符号。
最后在各种关于日本扭曲历史的新闻,遇难者纪念馆,731等等的冲击下,彻底变成了刻入骨髓的恨,那不只是出于民族感情,更是基于人类这个身份的共鸣。
今天并没有和鬼子打上照面,自己也没有像家人那样恐慌,想来一是穿越者心态上平视,甚至俯视,二来就是有金手指在身。
都说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要时刻警醒自己。
等到完全了解掌控空间之后,更不能大意,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靠我一定旺啊。”刘德旺拍拍胸脯,“你看名字就知道,仁义礼智信,到我这就旺了。”
“旺,旺!”两个小丫头片子跟着瞎喊着,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本来是打算仁义礼智信传下去的,但是你妈怀你的那年啊,东北军入关了,咱们这片儿打仗打得那叫一个狠,路东边老军家那个小胡同尸体都码垛子了。”
老太太笑着摸了摸俩孩子的脑袋,笑着说:
“那时候,你爸在四九城做镖师,镖局收摊儿了,刚回村没多久,就赶上了,还好当年有你爷留下的地道。”
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当年那地道就中间这么一点儿大,一个入口,一个是通井的那口。全家躲在在下面,时不时的哗啦啦掉土,指不定哪天都埋在一起了。”
“还好都平安过去了,家里也没怎么被破坏。后来你出生,你爷就说这世道什么仁义都没了,还是图个好彩头吧,就叫了德旺。”
三哥是22年生人,那就是第一次直奉战争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真没说错啊。”刘德信看着现在的地道规模感叹道。
可惜这村子人员构成比较复杂,没有像冉庄那样全村串联起来的地道,都是各家各户独立的。
“这二十多年就没断了挖吧?”刘德信问奶奶。
老太太似是怀念的看了看四周:“那可不,哪敢停啊。今天这个大帅打过来,明天那个大帅打过去,老百姓能怎么办?要活着就得想辙。”
油灯忽闪了几下,映照着大家沉默的脸。
“也不知道个点儿,估摸着也不早了,没事了都去躺着吧。”王玉英果断地终止了话题。
在地道生活,大人晚上一般就都不吃饭了,节省粮食,也避免增加方便次数。小孩子就无所谓了,饿了给一点。
奶奶和大嫂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北墙屋内,王玉英摘下油灯,放在桌上:“你们哥俩呢?”
“妈,我也去睡了,今天有点累得慌。”刘德旺打了个哈欠。
刘德信指了指油灯,“妈,你去躺会吧。等会儿我再灭灯。”
“那行吧,别太晚了,睡不着就躺那儿沁着。”王玉英也转身进了北屋。
“行,睡去吧。”
慢慢的地道内静了下来,然后又响起了三哥的呼噜声,刘德信吹灭了灯,静静的坐在黑暗中。
通风孔中吹来了潮湿的气息。
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