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水服的橡胶软管在海水中发出气泡的轻响,秦明的手电筒光束穿透幽蓝的水幕,三十七具混凝土沉箱如远古巨兽的骸骨排列在海底。林当的手指在通讯器上敲击,将声呐定位转化为可视图像——0号沉箱的坐标,正位于齿轮图案的轴心,像心脏般搏动着幽蓝的光。
“注意箱顶的敲击频率。”秦明的声音通过水下麦克风传来,他的指尖贴着混凝土表面,震动频率与记忆中陈立尸检时发现的肋骨裂纹完全吻合。林当突然指向沉箱缝隙,铁锈色的液体正缓缓渗出,在海水中形成扭曲的齿轮形状。
当液压钳剪开0号沉箱顶部的瞬间,腐臭与电流的焦糊味扑面而来。箱内空间比想象中狭小,七道钢丝绳勒痕深嵌在混凝土壁上,中央位置的金属支架上,捆着一具风干的尸体——后颈的朱砂痣下,纹着“0”与“37”重叠的符号。
“是刘建国。”林当的手电筒光斑停在尸体手腕的三道勒痕上,“和周明山的旧伤一致,他当年被封入沉箱后没有立刻死亡,而是用指甲在混凝土上刻下了齿轮图案。”她突然发现尸体紧握的右手心里,躺着半枚带血的齿轮片,齿纹与张猛尸体上的电灼伤完全吻合。
秦明的目光落在沉箱顶部的电击装置上,生锈的电极上缠着几缕黑色短发——和陈立三年前的尸检记录里“枕部缺失10平方厘米毛发”的细节重合。他的呼吸在面镜上凝成白雾,终于说出那个不敢相信的推测:“陈立坠海是假死,他被囚禁在0号沉箱,靠电击装置维持生命,直到张猛‘死亡’后替换身份。”
通讯器突然传来刺耳的杂音,海底扬声器里响起机械合成音:“秦明法医,欢迎来到齿轮核心。”林当的手电筒扫过沉箱角落,发现隐藏的摄像头正对着他们,镜头上的齿轮标志泛着冷光。“现在,请回答第一个问题——”声音顿住,混凝土壁上的LEd屏亮起,“三年前,是谁在陈立的抗凝血剂里加了心脏兴奋剂?”
秦明的指尖骤然收紧,这个问题直指陈立尸检报告中被忽略的细节。他盯着屏幕上闪烁的齿轮倒计时,突然想起陈立母亲病房里的台历,每个月15号都画着注射器图案——而周明山的疗养院里,负责注射的护士,正是滨海重工前医务室主任。
“是周明山。”林当突然开口,“他要让陈立在沉箱里保持清醒,听见每一声混凝土的应力开裂,就像当年他弟弟在沉箱里的十七天。”倒计时数字突然归零,沉箱底部传来液压装置启动的轰鸣,海水开始渗入缝隙。
“快出去!”秦明拽着林当冲向箱顶,却发现出口已被钢筋网封死。LEd屏切换画面,显示着地面上的世纪广场,戴着齿轮面具的人群正围着喷泉聚集,每个人手腕都缠着钢丝绳。林当的潜水灯扫过沉箱内壁,突然发现所有勒痕连起来,竟是滨海市的地图轮廓——三十七道勒痕,对应着三十七处地标建筑。
“他们要在齿轮咬合的时刻,让整个城市成为新的沉箱。”秦明的手指划过混凝土上的刻痕,最新的一道刻于2025年4月15日,正是今天。通讯器里传来林涛的呼喊:“市中心所有工地的起重机都启动了,目标是……”声音突然中断,画面转为雪花。
海水没过膝盖时,秦明发现沉箱底部的排水孔里卡着半张工作证,照片上的人穿着白大褂,正是陈立。他的手指突然触到证物袋里的齿轮片,齿纹在水下折射出奇异的光——每一道齿痕都对应着一个经纬度,当所有坐标连接,呈现出的是秦明办公楼的位置。
“齿轮的最后一次转动,目标是我们。”林当扯下潜水镜,海水涌入面镜的瞬间,她看见沉箱顶部的电击装置开始闪烁红光,频率与心跳同步。秦明突然想起陈立坠海前发来的未读邮件,附件是一段音频——混凝土初凝时的敲击声,第三十八下,分明是人的笑声。
当沉箱即将被海水灌满的刹那,顶部突然传来金属撕裂声。穿着潜水服的身影破开水幕,手电筒光斑扫过面具上的“37”编号,摘下后露出张猛的脸——不,是陈立。他的左眼角多了道疤痕,却笑得像大学时在解剖室恶作剧的模样:“再晚三秒,你们就该和刘建国作伴了。”
地面上,起重机群在齿轮面具人群的操控下缓缓合围,喷泉中心升起三十七根金属柱,每根柱顶都刻着沉箱编号。林涛带着特警队冲破人墙时,发现这些人都是滨海重工的退休员工,后颈都贴着朱砂色的齿轮贴纸。
解剖室的灯光穿透晨雾,秦明看着陈立递来的U盘,里面是1998年沉箱案的完整视频:张恪然拿着齿轮匕首站在混凝土泵车前,周明山在监理日志上签字,而年轻的陈立举着摄像机,镜头突然被混凝土溅湿,传来刘建国的惨叫:“0号箱还有人!”
“他们需要一个活着的齿轮来证明沉箱‘密封良好’,所以选中了我。”陈立摸着后颈的电击疤痕,“每五年启动一次循环,用新的替死鬼替换旧的,让沉箱里的尸体永远不被发现。直到张猛的死,让我意识到他们要灭口所有知情人。”
林当突然指着监控截图,戴齿轮面具的人群里,有个身影的袖口露出秦明的工作证编号。“下一个目标是你。”陈立的声音低沉,“他们要让法医成为沉箱的一部分,这样就没人能解读齿轮的证词了。”
凌晨四点,秦明站在解剖台前,看着刘建国的风干尸体,突然发现他的肋骨排列成齿轮形状,每根肋骨内侧都刻着数字——从1到37,还有一个“0”。当他将这些数字输入密码锁,冷库的门应声而开,里面整齐码放着三十七个齿轮状金属盒,每个盒子里,都装着当年沉箱监理的安全帽。
最顶层的盒子上刻着“秦明”,打开后,里面是带血的解剖刀,刀柄上刻着“1998.7.15”。林当的手机突然响起,匿名号码发来定位,正是滨海重工的废弃船坞,附带的照片里,巨大的齿轮机械正在组装,中心位置的刑具,恰好能卡住一个人的身形。
“他们要在齿轮节上公开处刑。”陈立举起从沉箱里带出的齿轮片,“用当年的手法,让新的沉箱封存真相。”他看向秦明,目光里有愧疚也有决绝,“这次,齿轮的证词,由我们来敲开。”
海风裹挟着咸涩吹进解剖室,秦明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城市,每栋建筑的阴影都在地面投下齿轮的轮廓。他知道,当齿轮开始转动,唯一能阻止它的,不是让齿轮停下,而是成为齿轮中最锋利的那道齿——用真相,割裂所有试图掩盖的混凝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