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盆手擀的面条端在案板上,面条粗而筋道,面汤还冒着热气。
絔毓裔站起身,拍了拍衣角,对女子点头示意,“该去吃面了。”
“记得回来告诉我,你有没有念三咀。”
他没回答,只是笑了笑,转身迈出巷口。
油泼面刚端上来,絔毓裔就知道这碗绝非寻常。面条热气腾腾,淋着滚烫的热油,蒜末、辣椒粉、葱花在热油中瞬间爆香,香气如潮水一般扑面而来。最上面铺着一层熟豆芽和细碎的腌萝卜,细节之处可见功夫。
他双手合十,闭眼三息。手握竹筷,夹起第一筷面,放入口中。
第一咀,他尝到了辣,香得张扬,像是在炙烤他那日渐迟钝的心。
第二咀,豆芽的清脆挤进了味蕾,让味觉一瞬间变得明亮。
第三咀,萝卜的酸与咸,在那麻辣之后陡然翻涌而上,像记忆里被遗忘许久的旧信忽然重读。
他缓缓咀嚼,像是在咀嚼人生的锋利边角。
“好面。”他低声道。
大婶听见,咧嘴一笑,“你这嘴够挑,夸我,我信。”
“你这豆芽,自己腌的?”
“自己晒的,萝卜我还特地用小缸封的,放了半个月才用。”
絔毓裔点头,“能吃出那缸的味。”
大婶眉开眼笑,把案板上刚切好的葱扔进锅里,“你要是爱吃,明儿我做豆瓣肉酱拌面,老方子,你要来,记得早一点。”
絔毓裔笑了笑,没有答应也没拒绝,只是将碗中最后一筷吃得干干净净,连汤汁也不剩。
吃完,他转身欲走,却不知怎的又回头望了一眼那条巷子深处的裁缝铺。门帘在风中晃了晃,像是有人正倚在门边等他。可他没走回去,只是远远站了会儿,然后转身,踏上了另一条街道。
他顺着石板路走到街尾,那里是一处叫“荞院”的偏僻角落,院落不大,却种满了各色香草与荞麦。门口立着一块风化的木牌,上面用淡蓝色的颜料写着三个字:“炊烟斋”。
“荞面。”絔毓裔喃喃念出这两个字,嘴角泛出一丝念旧的弧度。
他推门进去,院里正在晒面。几根粗壮的竹竿横架在檐下,雪白的荞麦面条被细细分成一束束,用布条绑住根部,整齐地垂下来,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仿佛一道道静止的水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特的面粉香气,略带些土腥,却让人心安。
“这不是絔毓裔嘛。”一个嗓音在门后响起,低沉温和,却带着几分调侃。
他回头,是个中年汉子,穿一件褪了色的灰袍,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放着几块湿布和几瓶浸着药草的酒。
“炊三。”絔毓裔点了点头,目光扫向竹篮,“又在酿草酒?”
“这年头,外头人喝花雕,我就喝荞花泡的。”炊三将篮子搁到门槛旁的案桌上,捻起一条湿布擦了擦手,“你来得正巧,今日我做的是‘三生三熟面’,头次试,不知道能不能入口。”
“三生三熟?”絔毓裔一挑眉,“生是生,熟是熟,如何三生三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