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达霍去病府邸时,霍府家令带着几个仆从就在门口等候。
看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女童从马车上下来,他这才带人不紧不慢的下了台阶。
“见过二公子、女公子,奴是府上家令。”
霍光微微颔首,目光淡淡的扫过家令,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不远处便是喧闹的长安市集,这条街道却是异常的安静。
石板铺就的道路非常平整,道路的两边是各色府邸。
观看外表,大致可以猜出府邸主人的官职。
霍瑶也是满脸好奇,她抬头看着眼前的府邸。
不愧是阿兄的府邸啊,光看外面便觉得气势非凡。
朱红色的大门威严矗立,匾额上金漆书写着“霍府”二字。
家令同样在打量着兄妹二人的神色,在捕捉到霍瑶眼中的惊讶时。
他眉宇间都似乎带上了傲气,他轻咳一声,刚要说话。
眼角余光,却瞥见了霍瑶怀中的佩剑,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这可是将军几乎不离手的佩剑!
目光流转,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眉宇间的傲气消失了,多了几分恭敬。
“二公子、女公子,寝室数日前已收拾妥当,舟车劳顿,不如先去休憩片刻?”
霍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进去了,听到这话,她摇了摇霍光的手。
“次兄,我们快些进去吧!阿兄说,他让人特别布置了我的寝室,我好想立刻去看看!”
霍光收回了目光,反手握住了霍瑶的手,含笑道:
“好,我们这便进去,先去好好瞧瞧你的寝室。”
随后,他看向家令,“你在前面带路。”
家令的表情似乎有些僵硬,听到霍光的话,他嘴唇嗫喏,似乎有些迟疑。
但在霍光的目光下,他不敢耽误,招呼一旁的仆从去接霍光、霍瑶的行李。
自己则恭敬的在前面领路。
进入府中,便瞧见宽敞的庭院中,种植着数棵高大的银杏树。
满树的黄叶,如同一把把小巧的扇子,在夕阳的映衬下,宛若一幅绚丽的画卷。
一阵秋风拂过,树叶纷飞,如同金色蝴蝶起舞。
而在银杏树的旁边,竟是一棵高大的枣树!
霍瑶眼睛瞬间一亮。
霍光摸了摸霍瑶的小脑袋,“今儿有些晚了,等明儿,我陪你好好逛逛府邸。”
“好啊!听次兄的!”软糯欢悦的童声中,全是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的二十年,她可能都是住在这里。
霍光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家令的身上,“先带我们去女公子的院落。”
这一次,霍光清清楚楚的瞧见了家令脸上的僵硬。
他目光一沉,不过是去趟瑶瑶的院子,家令这副作态,让他不得不有些怀疑了。
家令似乎想说些什么,对上霍光没有温度的眼神,他立刻闭上了嘴。
奇了怪了,不过一微末小官之子,眼神怎么瞧着还和将军有些像?
很快,他似乎又有了底气。
是啊,不过就是从穷乡僻壤的丫头小子,能见过什么好东西?他们能瞧出些什么来?
不多时,几人便走到了一座院落前。
朱漆小门半掩着,还未进入便闻到了淡淡桂花香。
入门,便看到了几棵枫树,枫叶如火,格外耀眼。
地面铺着整齐的青石砖,砖缝间偶有嫩绿的野草探出头来。
院子的中央是一方小小的水池,池水清澈见底,几朵睡莲悠然绽放。
霍瑶的寝室在院落的一侧,雕花窗户半开着,窗边摆放着几盆盛开的菊花。
霍瑶眼睛一亮,她拖着长剑,蹦蹦跳跳的进入自己的寝室。
院子就这样好看了,那她的寝室该有多好看啊!
看清寝室环境的那一刻,她的眼中有些疑惑,这似乎和她在平阳的闺房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对,还是有区别的,多了很多家具。
就像这屏风,在平阳,可只有阿翁、阿母的屋中才有。
当然,这屏风的精美程度,也她比平阳见过的好多了。
但与外头的院落一比,似乎又缺了些什么。
霍瑶不明白、也说不上缺的是什么。
家令时刻关注着霍瑶的情绪,见她似乎有些失落,立刻上前打开了衣柜。
“女公子,这些衣裳都是卫将军吩咐奴准备的。”
“府中的热水都备着,您不如先洗漱一番,在换上新衣好好歇息?”
看到一衣柜的新衣裳,霍瑶立刻没在纠结其他的事情。
“次兄,那我便先去洗漱了!”
霍光点头,含笑目送着奴仆将霍瑶带去浴房。
等霍瑶一走远,霍光的眼神陡然转冷,面上的表情却是不变。
“我要去我的院落,你在前面带路。”
“你让大焱做几道菜肴,等瑶瑶洗漱完便呈上来。”
大焱,那是陛下赐给将军的膳夫,专门给将军做吃食的。
家令神色微动,“二公子,府上已经准备好了晡食......”
霍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瑶瑶只爱吃大焱做的。”
家令面色微微一白,不敢再反驳霍光的话,立刻让身边的仆从去通知大焱,自己则带着霍光去他的院落。
只是,他的步伐明显凌乱了一些。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自己真的搞错了一些事,将军对自己这一双异母弟妹的亲情,要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深厚。
霍光的脚步始终不疾不徐,他有些事情需要验证。
霍瑶一直待在家中,见识不多,瞧不出其中的不妥,他却是一眼便能瞧出。
霍瑶寝室的家具齐全,料子却都一般。
他的院子,距离霍瑶的院子并不远,半盏茶的时间便到了。
霍光粗略一扫,院中的景色都大同小异。
一进寝室,霍光的脸色是彻底冷了。
这些家具料子,明显比霍瑶房中的好上不少。
这一路行来,霍去病对霍瑶怎么样,霍光是看在眼里的。
他对霍瑶的疼爱,不比他少。
自然不可能在外物上苛待霍瑶。
家令看着霍光突然冷脸,心中一咯噔,直觉告诉他,出事了。
他心中有些慌乱,面上难免也带出了一些。
家令看着霍光的脸色,纠结了片刻,小心谨慎的试探着。
“二公子,不知奴哪里做错了......”
霍光轻轻扬起嘴角,面上笑容灿烂,眼中却是丁点笑意都没有。
“你没错,你做的很好。”
听着这话,看着这笑,家令的心却是更慌了。
有心想要找补,却不知道该如何找补。
难不成,他真的弄错了?这穷乡僻壤来的小子,真有这样的眼力见?
霍光将他的慌乱尽收眼底,他移开了视线,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先退下吧,我自己收拾一下行李。”
家令似乎想起了什么,上前一步,“二公子,不如让奴来帮你收拾吧。”
霍光抬手便制止了他,“退下吧。”
家令的手僵在空中,主子已经吩咐两遍了,他如果继续留下了,那就真的是在以下犯上。
怀着忐忑的心情,家令带着其余仆从退出了院落。
等人走后,霍光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
他沉默的打开了衣柜,翻看着里面的衣服。
外衫都是上好的丝绸、锦缎。
贴身的衣物则都是麻布,有几件是粗制的丝绸边角。
霍光收回了手,眼中若有所思,这是下马威吗?还是欺他们兄妹见识短浅?
越是愤怒,霍光反而越是冷静。
这定然不可能是霍去病的主意,看他一路来对他们兄妹的态度便知。
那会是谁呢?卫将军?
不可能,身为一个战功赫赫、忠勇无畏的大将军,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霍光眼中寒芒一现。
若是没人吩咐,那就是家令自己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