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快请自重 第2章 走狗烹

杨十安被赶走后，宋瑶命人为自己沐浴更衣。

她泡在浴桶中，心中盘算着一会去见太后要说的话，她曾救过太后一命，太后不会不见她。

热气蒸腾，更映衬的宋瑶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这个畜生竟敢对您动手，真该叫人将其抓起来送京兆尹！”红穗拿着药酒，心疼的帮宋瑶擦拭额头上的伤。

宋瑶看着微微泛着波澜的水中倒影，冷笑道，“人家如今是圣上跟前的红人，京兆尹敢收？”

这些天，她看尽人情冷暖，从前拼命巴结示好的人，一夕之间，悉数倒戈，更是恨不得的再踩上一脚。真真是白云苍狗，世事无常。

“王妃……王妃……王爷回来了……”青蕊的声音带着欣喜雀跃，风风火火的冲进屋中。

听到青蕊的叫喊，宋瑶腾地站起身来，顿时水花四溅，双唇颤动着问，“是……是不是王爷的尸身找到了？”宋瑶心中有一丝期盼，却又怕这一丝期盼只是妄想，唯有给自己一个最坏的设想。

青蕊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却是嬉笑着断断续续的说道，“不是……不是的王妃……王爷活着回来了……现在……现在……正在正德殿……同……同圣上说话呢！”

“他还活着？红穗...他还活着”宋瑶一时间又笑又哭，抓着红穗的胳膊热泪盈眶。她急忙跨出浴桶，“青蕊你们两个……快快给我更衣……我要进宫见王爷……”宋瑶有些过于激动了，更是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青蕊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宋瑶，“王妃你别激动，王爷既然回来了您还怕见不着吗？奴婢这就替您更衣……”

皇宫正德殿内

皇帝打量着眼前粗布麻衣的男子，模样狼狈，倒是符合快马加鞭赶回来的样子。

只是即便风尘仆仆，容色苍白憔悴，也掩不住骨子里的倨傲。

“朕以为你不会回来了。”皇帝声音平和，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姜玄止低头苦笑道，“圣上想叫臣回来，臣怎敢不回。”

皇帝侧目看向一旁，“你若不回来，朕也不能拿你如何的。”

姜玄止抬起头来，俊秀刚毅的面容上满是疲惫之色，“皇兄您下令让我的发妻前往漠北和亲，又将我母妃接入宫中为的不就是逼我现身吗？只是臣弟不明白，为何皇兄执意置我于死地，真是因为我功高盖主？”

“功高盖主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是你的不懂分寸，君臣之间的分寸。无论如何解释，你将山匪招安纳入私兵都是大罪。”皇帝的声音阴沉下来，眸光也愈发凌厉。

面对皇帝的说辞，姜玄止的脸上浮现一抹怒气，他压抑着，声音却还是带着薄怒，“我做的这一切还不是为了百姓能安居乐业？将山匪招安之事我同你说了数次，全被你驳回了……”

姜玄止的话还没有说完，皇帝便大吼着打断了他，“朕是皇帝，你是臣子，朕说的话你必须要听，你这般忤逆朕就是不大逆不道。”

皇帝的怒吼像是震慑到他，他看着皇帝因暴怒而有些扭曲的脸，逐渐冷静下来，再一次苦笑道，“我本以为皇兄的那一百军棍已经是惩罚了，直到后来您命臣弟带伤上战场，臣弟才明白您是真的想要臣弟的命……皇兄您真的认为臣弟会谋反？”

皇帝看着面前的人，看着他眼中满溢的落寞，怒气渐消。他垂下眼眸，将眸中的那一丝不忍掩去，“若朕真的认为你会谋反，你早就死了……但朕身为君王若这般轻易地放过你，往后如何治理国家，如何震慑臣子？你本不用回来的，朕并不是要你回来。你的母妃朕是打算接在宫中好生照顾的，至于你的王妃……不过是一个女人……是朕震慑朝纲的一枚棋子罢了。”皇帝再次抬眼，目光中便没了不忍之色，沉的仿佛一汪死水，“你既然回来了，朕也不会真要了你的命，交出兵权再写一份和离书就是了，朕会保你下半生富贵无忧。”

姜玄止眸光一暗，他明白皇帝的意思，这是要用宋瑶的和亲换他的一条命，要用他的脸面换下半辈子苟且偷生。

姜玄止面上并无异常，甚至有些许淡漠。他只是行礼谢恩然后退出大殿。

殿外有带刀侍卫把守，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在防谁，还用多说吗？姜玄止抬头看了看天，今日的天阴的厉害，灰云遮日，映照在整个皇宫都是一片灰蒙蒙的阴霾之色。他回头，顿了顿，对着紧闭的正德殿的大门高声说了句，“皇兄，宋瑶不止是一个女人这么简单，我爱她入骨，舍不得她远嫁受苦。”

把守在外的侍卫，不明其意。就在众人迷茫不解之时，姜玄止一个箭步窜到一名侍卫身侧，手腕翻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那名侍卫的佩刀。

留守门前的太监总管康诠操着他那尖细的嗓子惊叫一声，“来人，赶快护驾。”

就在一众侍卫拔出佩刀将姜玄止包围之时，姜玄止手中的刀却悠悠的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声如洪钟，不卑不亢的喊道:“皇兄，好男儿士可杀不可辱，臣弟愿用性命换宋瑶一生富贵无忧，愿皇兄成全……至于我母妃……也劳您照看了……”

语毕，姜玄止的刀没有丝毫犹豫的从脖颈间划过，鲜血喷涌而出。他的嘴角勾起，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仿佛在说，“我的命不太愿受他人掌控。”

他，轰然倒下......

“不要……”

远处传来一个撕心裂肺的女子尖叫

————是宋瑶。

宋瑶远远瞧见姜玄止的时候她兴奋的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是急急忙忙冲他跑过去。只是跑近了一些却发现他脖间架了一把刀，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姜玄止便已经挥刀自刎。

宋瑶提着碍事的裙摆拼了命的向大殿跑去，这是她一生中跑的最快的一次。她扑到姜玄止身侧，看着他脖颈间的伤口不停往外涌着鲜血，她慌乱的用手捂住，对四周无动于衷的侍卫哭喊着，“叫太医啊！叫太医啊！我求你们了快叫太医啊……”

四周的侍卫依旧无动于衷，这会的姜玄止已经闭上了双眼，嘴角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宋瑶快崩溃了，双手紧紧按着姜玄止脖颈间的伤口，用额头触碰着姜玄若的脸哭喊着，“玄止你醒醒……你不要睡啊！你不要丢下我……玄止……玄止……”

过了好一会儿，一旁看着的康诠才走上前来，语气唏嘘的道，“秦王妃节哀……”

“节哀”二字叫本就悲痛欲绝的宋瑶更加痛不欲生，她抱着姜玄止的头，对着周围嘶吼:“节哀什么？什么节哀……玄止不会有事的…我……我要带他去找大夫……我带他回去……我带他回去……”

宋瑶的神色有些疯狂，她满面泪水瘦弱的身子艰难的拖动着姜玄止。

她要带他回家。

“来人，送秦王尸身回府。”

皇帝缓缓从正德殿中走出，双手负于身后，语气又平又缓，就像死在他面前的只是条阿猫阿狗。

宋瑶抱着姜玄止的半个身子，猩红的眼中布满绝望，她嘶吼着质问皇帝，“为什么……为什么不救他？”

皇帝看了一下面前不远处的侍卫，没有说话。

康诠不愧是御前伺候多年的，只是一眼便清楚圣上心中所想。

康诠扬着尖利的嗓子喊道，“所有人退后五十米。”说完康诠随着侍卫一同退开，只留下皇帝和宋瑶以及姜玄止的尸身和满地鲜血。

待侍卫退走，皇帝才缓缓开口，语气中也终于显现出一丝伤感，“他是为你而死的，用他的命换你余生无忧。你回去吧，待秦王丧期结束你便自由了。”

他是为你而死的……

他是为你而死的……

宋瑶再听不进去别的话了，皇帝那句“他是为你而死的。”在她耳畔不断盘旋，终是承受不住放声大哭。

她的泪水混着血水，猩红一片……过了许久，宋瑶勉强止住哭声。她低着头捧起了他的脸，目光似水的看着他俊秀无双的面容。轻轻地吻在了他冰冷苍白的唇上。用着最温柔的语气呢喃，“黄泉路那么冷，你一个人会不会害怕呀？不要紧的……我来陪你……”

皇帝听见宋瑶的话只是将头偏到一旁，任由着宋瑶拿起那把姜玄止自刎的刀，猛地捅进自己腹中。

鲜血从宋瑶口中溢出，滴落在姜玄止的眼角像一滴滴血泪。

宋瑶用着最后的力气，抱住姜玄止而后艰难开口，“死后同寝……圣上……会成全吧……”

皇帝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宋瑶见后满意的合上了眼眸。

依稀间，她仿佛听见了大姐姐的痛哭声越来越近，但最终无声无息，归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