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
天枢迎向夏秋冬那坚定的双目,回道:
“有些事总是要说与少主听的。
之前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只不过是想让少主心里有些铺垫。
因为咱们夏家的营生并不普通。”
夏秋冬淡然一笑,道:
“哪个普通人家的家里会挂替天行道的匾额?
哪个普通人家会让一地郡守都有所忌惮,苦等到其老家主死后才敢动手?
哪个普通人家的奴仆,公堂上一句话便让郡守府的衙役驻足不前?
大姐,家里的营生我心中依然有了猜测。
你不必有所顾忌,尽管说就是了。”
闻言天枢不再犹豫,起身来到夏秋冬身后的供桌前,对着画像深深鞠了一躬。
而后,她伸手从画像后面取出一个红布包。
轻轻掸去上面的灰尘,她将红布包放于桌上,打开,推到夏秋冬面前。
红布包里包裹着一本书,一本没有书名的泛黄旧书。
夏秋冬翻开此书,仅仅浏览了几行文字,便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天枢见状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有些歉意的将书从夏秋冬面前拿走,交给瑶光道:
“七妹,少主不识字,你读给他听吧。”
……!!!
“老子前世可是985的本硕啊……”
书上的文字虽是繁体,但夏秋冬依旧能认个九成!
没等他解释,瑶光已经接过书,开始读了起来:
“靖历初年,于张员外家,杀七十多口,无活口。
寻其拐卖流民妇女之账本,烧其屋。”
“靖历初年,于城北徐家,杀四十多口,无活口。
寻其贪墨救济粮之账本,烧其屋。”
“靖历二年,于醉月楼,杀张捕头一人。
因其公然欺辱百姓致死,故鞭其尸,弃于闹市。”
“靖历二年,……”
……
“靖历十一年,于金凤阁门前,杀孙司曹一人。
因其欺男霸女,故鞭其尸,弃于闹市。”
许久,瑶光终于将整本书中的内容读完。
原来这是个账本,一个杀人的账本!
夏秋冬已经猜到了自己穿越的这个夏家不一般,但他没想到会这么不一般。
一件案子一句话,读都读了半天。
就算梁山当年也没干过这么多吧。
他正在兀自讶异之时,天枢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少主莫怕!
如果你还是似从前那般呆傻,这些将成为我们七人心中永远的秘密。
可如今你既然有了当家主的能力,就应当知晓咱们夏家的过往,并有所担当。”
原来她是以为夏秋冬怕了。
不过这也正常,天枢哪里能想到他是穿越来的。
而且,当听到这本子上记录的那一桩桩命案时,夏秋冬确确实实是有那么一点慌张。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无妨,大姐继续。”
天枢见夏秋冬的面色恢复如常,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少主,老爷在世时,邺城有着这样一种说法:
白天的邺城是官家的,不过到了晚上……
这邺城就是咱们夏家的!!!”
这种狠话被这般端庄秀丽的美人用这种平淡的语气说出来,杀伤力直接翻倍!
“所以少主,我现在就回答你一直在追问的问题。
咱们夏家主业便是——杀人!”
“杀……人……”
夏秋冬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自从他穿越过来见到这七个女仆人。
再到被官府强行缉拿审问,强加罪名。
甚至出动大队官兵,以命要挟。
全靠自己虚与委蛇,暂得脱险。
而后听到天枢汇报夏家财务,有铺有田,有钱有粮,富甲一方。
再到听天枢亲口承认,夏家杀人为业!
仅仅半天的功夫,夏秋冬经历的太过精彩,也太过危险。
“主业是杀人!
替天行道!
我这是接手了一个土匪窝吗?
关键是土匪窝的大当家还死了!
当地官府的一把手趁势提出收编,要钱要人!
这是什么开局?!!!”
……
见夏秋冬面色愈发凝重,天枢起身靠近,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说道:
“少主不必过于惊慌,既然你已是夏家家主,自然是要了解这些的。
其实杀人也非我等所愿,一切都是形势所迫。
此事说来话长……”
说到这,她微微垂首,目光闪烁不定。
许久,她才开口说道:
“就从十二年前说起吧。
为躲避仇家,那年老爷带着我们从南边一路逃到邺城。
邺城乃是大梁朝最北边的城镇,再往北就是羌羯族所控制的区域了。
此时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追杀之人,因此我们便打算暂时留在这里。
不过,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日子过得并不顺利。
那时候你虽然已经八岁,但只会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话。
比如:‘饿’、‘困’、‘玩’……
连个完整的词都说不出来,更别说句子了。
我们七姐妹那时候也都是未及豆蔻的女娃。
虽说二妹三妹有武艺在身,可毕竟身子弱小,真动起手来也没什么用。
偏偏我们七人姿色又是上佳,很容易被人惦记上。
老爷为了保护我们,不想惹上麻烦,只得带着我们东躲西藏。
那段日子,我们吃了上顿没下顿,也没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说着说着,天枢的语气变得有些悲伤。
她长叹一声,感慨道:
“这一晃,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最舒服的地方就是城南玄武山上的破庙了。
在庙里找一处顶棚不漏雨的地方,铺上点干草,就能美美的睡上一觉。”
说到这,她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种似有似无的微笑。
“那个时候,能够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就觉得很满足了。
哎……
可即便我们这样东躲西藏,还是没能躲过坏人的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