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寻梦旧江湖 第6章 慧圆的恐惧

清晨，天色刚破晓，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洒进屋内，慧圆便匆匆踏入慧毅的房间。屋内一片寂静，冷冷清清，不见慧毅的踪影。慧圆心中 “咯噔” 一下，暗叫不好，他不敢耽搁片刻，旋即转身，脚步匆匆地奔向师父的卧室，将慧毅彻夜未归之事告知。

知行刚刚起床，正站在床边穿着衣服，听到慧圆焦急的话语，原本平静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目光凝重地说道：“听闻昨日慧毅追击严欢，跑进了山里。”

慧圆赶忙回应：“是的，师父。我亲眼见他手持兵器，急匆匆地跑进山里。当时我想着凭他一人之力，或许足以对付严欢，便没有一同追上去。”

知行走到茶几前，缓缓坐下，似是有些口渴，他伸手拿起茶壶，动作不紧不慢地倒了一杯茶。看着茶水如丝线般缓缓注入茶杯，他低声说道：“天都亮了，慧毅理应回客栈了。”

慧圆的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之感，他急切地说：“师父，要不我们一同去山上寻他？”

知行点了点头应允，他举起茶杯，一饮而尽，随后把茶杯重重地放回茶几，说道：“但愿这小子别丢了性命。”

知行、慧圆、渡厄三人很快便离开了客栈。山路崎岖蜿蜒，怪石嶙峋，骑马极为不便，于是他们决定徒步上山。一路上，三人神色凝重，脚步匆匆，偶尔被凸起的石块绊一下，也只是快速稳住身形，继续前行。

他们走进山林，四周树木繁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光斑。这时，他们瞧见远处有两个樵夫背着柴薪，正沿着山路缓缓下山。

慧圆心想这些樵夫或许遇到过慧毅，便远远喊道：“两位施主请留步。” 声音在山林间回荡。

两个樵夫听到呼喊，先是一愣，然后扭头看向他们。

慧圆见此，又提高音量喊道：“两位施主请留步。” 见樵夫停下脚步，他赶忙快步跑到他们面前，拱手作揖，态度诚恳地问道：“两位施主，敢问你们是从山上下来的吗？”

“是的。” 樵夫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几分疑惑。

慧圆接着说：“敢问你们下山途中可曾见过一个人高马大、紫棠色面皮的和尚？”

两个樵夫相互对视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讶，随后，一位年纪稍长的樵夫转头看向慧圆，说道：“见是见到了，不过那是一具死尸。”

“死尸？请施主详细说说。” 慧圆的心猛地一沉，焦急地追问。

“一炷香之前，我们在山腰的一处陡坡旁，看到了一个身着僧服的和尚尸体，估计那人就是你们要找的和尚了。”

慧圆说：“不瞒你说，我师兄昨夜追寻一个恶人跑进了山里，早晨我们见他彻夜未归，便上山来寻找。不过，敢问两位施主见到的那圆寂的和尚长得什么模样？”

樵夫回答：“我们都是胆小怕事的平头百姓，见到死尸，躲开还来不及，哪敢凑近去瞧。不过，从体形上看，那人确实人高马大。”

慧圆又问：“那敢问他是如何死的呢？”

“我看到和尚身边有不少血迹，估计是被人袭击了。”

“那和尚的身边是否有一把铁棒？”

“这倒没有注意。” 年长的樵夫又问旁边的樵夫，旁边的樵夫也说没注意。

听到他们的描述，慧圆初步判断那具尸体就是师兄了。慧圆与慧毅关系虽不亲密，但慧毅毕竟是他的师兄，听闻师兄死讯，他脸上不禁流露出悲伤之色，眼眶也微微泛红。

慧圆向两位樵夫道谢后，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师父身旁，将此事告知。

知行听后，叹了口气，说：“先去看看吧。”

三人继续爬山，山路愈发陡峭，他们不时要手脚并用，攀爬那些崎岖的路段。不久，他们便来到山腰，找到了那处陡坡。

渡厄看到一旁草地上遗落着铁棒，便走过去捡起，铁棒上有露水，拿起时露水便滴落在地，在干燥的草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渡厄把铁棒拿给知行，知行摸到铁棒上的刻纹，知晓这铁棒便是慧毅的。不过，铁棒上并无血迹。

在知行和渡厄研究铁棒时，慧圆看到远处草地上有突出之物，于是快步跑到尸体旁边。他看到那具尸体，尸体仰面朝上，五官清晰，显然就是慧毅。慧圆转头看向师父，招手呼喊道：“师父……” 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

知行听到慧圆的叫喊，快步走了过去。走近后，他看到草地上有高低不平被脚步破坏的痕迹，显然这里发生过激烈打斗。

知行蹲下身子，仔细看着慧毅的尸体。慧毅身上有三处刀伤，一处在侧腹，伤口血肉外翻；一处在脖颈侧边，伤口边缘有些参差不齐；一处在喉咙，喉咙处最为致命，导致血流满地，地面的泥土都被鲜血浸湿，呈现出暗红色。而最令他疑惑的伤口是脖颈侧边，这处伤口破坏了血管，却并不深，很不合理。假如严欢用长刀割到慧毅的脖子，就会留下一寸多的伤口，几乎就能致死了。

知行说：“慧圆，你看，他的脖颈处有两处刀伤。”

慧圆看着尸体的脖颈处，点了点头，说：“我看附近草地上有脚步移动的痕迹，会不会有两个人袭击了师兄？严欢故意将师兄引到这里，然后与他的同伴配合，将师兄杀死了。”

知行摇了摇头，说道：“假如有很多人，慧毅身上就不会只留下三道伤口了。”

慧圆似乎听懂了，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沉思的神情。

知行站起身来，说：“慧毅的铁棒在远处，这里的草地又有打斗的痕迹。我想，慧毅在临死前，和严欢在这里近身搏斗过。严欢手上有匕首，将慧毅杀死了。”

“原来是这样。” 慧圆听了师父的分析，觉得十分有理，心中不禁对师父的判断佩服不已。

知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慧圆，你可得小心了。严欢已经杀了慧德和慧毅，他的下一个目标估计就是你了。”

慧圆听师父这么一说，顿时慌了，脸上满是惊恐之色，说：“师父，你要救我。”

知行说：“救你最好的方法就是弄死他。”

慧圆说：“那怎么弄死他？”

知行说：“如果今天晚上他来找你，我们就弄死他。”

慧圆继续询问：“怎么弄死他？”

知行没有立刻回答，把手伸到渡厄面前，渡厄便从怀里取出一颗槟榔，放在师父手上。知行把槟榔放在嘴里咬着，说道：“你们先把慧毅拉到山下吧。弄死严欢的方法，我路上再想想。”

“噢。” 慧圆点了点头，便和渡厄一起思考运走慧毅的方法，两人商量着是用树枝做个简易担架，还是直接背着慧毅下山。

夜幕降临，天色变得漆黑一片，客栈里的灯光昏黄而黯淡。慧圆害怕极了，他躺在床上，却睁着眼睛，丝毫不敢入睡。他怕严欢忽然冲进门来，将他斩首。他身着衣服，左手上紧紧拿着铁棒，一旦严欢进门，还能反抗一下。但他知道自己功夫不如慧毅和慧德，所以右手上还攥着一个铃铛。师父告诉他，一旦看到严欢，就摇晃铃铛，师父听到声响，就会出来救他。即便准备如此周密，他的心还是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在胸腔里砰砰乱跳。

今夜来了冷空气，北风呼呼地刮着，吹得房门晃动作响，发出 “嘎吱嘎吱” 的声音。

“妈的，这破门晃个不停！” 一向不说脏话的他，也开始叫骂起来，声音里满是烦躁与恐惧。

这时，附近一只猫叫了起来，声音凄厉而悠长。稍后，又有一只猫叫起来，两只猫不停地叫唤，让人心烦意乱，慧圆感觉自己的神经都要被这猫叫声扯断了。

此时，他反倒希望严欢早点来。如果严欢一直不来，这个夜晚他就得一直提防着，这种煎熬让他几乎要崩溃。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哒哒哒”，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心里一慌，急忙拿着铁棒，坐起身子，眼睛紧紧盯着房门，大气都不敢出。

门外的人开始敲门，并说道：“客官，你的水果来了。” 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伙计。

慧圆蹙着眉头，说道：“谁让你送水果来了？” 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伙计问道：“刚才不是有人说地字号房需要一盘水果吗？不是您吗？”

慧圆回答：“不是我。”

“你屋里是不是还有别人？不会是他点的吧。”

“没有别人，你快走吧。”

那伙计并未离开，反而继续敲门，说道：“这水果我都已经切好了，你现在说不要可不行。” 敲门声一下接着一下，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慧圆见伙计太麻烦，便走下床，小心翼翼地来到门口。他缓缓打开门，就在这一瞬间，一支箭矢从一旁飞来，速度极快，划破空气，发出 “嗖” 的一声。他手疾眼快，迅速躲进屋内。箭矢随后射入门板上，箭尾还在微微颤动。慧圆从箭矢飞来的方向判断，敌人就在前方左侧的屋脊上。

而那名伙计看到门板上的箭矢，吓得脸色苍白，慌忙逃窜，嘴里还嘟囔着：“这可不得了，这可不得了。”

慧圆想起手上的铃铛，于是将铃铛摇动起来，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夜空中回荡。这时，他听到外面有人从高处摔下，发出 “噗通” 一声闷响。同时，隔壁传来渡厄的声音：“师兄，严欢被我射中了。”

慧圆听他这么说，便立刻拿着铁棒冲出屋子。走到门外，扭头看到渡厄正拿着一把弓箭，便问：“人呢？” 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与兴奋。

渡厄说：“在左侧隔壁。”

“射到了哪里？”

“射中了他的肩膀。”

“那好，你歇息吧，让我去弄死他。” 慧圆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凶狠。

“我去给你助威。”

“也行。”

说完，慧圆便助跑数步，用力一跳，跳上了屋顶。这屋顶太高，他跳上屋顶后，重心不稳，差点向后倾倒，他连忙挥舞着手臂，努力保持平衡后，便踩着瓦片，小心翼翼地跑到屋脊上。他看到隔壁的一个院子，那是另外一家客栈，院子里有一个灯笼，昏黄的灯光把院子照得十分明亮。客栈东边有一个马棚，马棚里有一匹马，正悠闲地嚼着草料，但他没看到人影。另外，院子大门关着，严欢不可能逃走。他觉得严欢应该就在右边的墙边，便走到屋顶边缘，向下查看，终于看到了严欢。严欢就坐在墙边，右臂中了一支弓箭，鲜血顺着手臂流到地上，此刻连站立都十分吃力，身子晃了晃，又坐了下去。

“看你还往哪里跑？” 说着，慧圆已从屋顶跳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握着铁棒，准备一击将严欢打翻。

这时，严欢抬起头看到了他。于是严欢手臂撑地，艰难地从地面站起，并向院子中央跑去，脚步踉跄，却轻松躲开了慧圆的攻击。严欢弯着脑袋，低着头，似乎连站立都十分困难，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慧圆得意地说道：“你要是跪下给我磕十个响头，我就留你一个全尸。”

“师兄，别废话了，直接打翻他。”

慧圆扭头看去，看到渡厄已经站在了背后的屋顶上。慧圆笑了笑，说道：“好了，不废话了。”

他的话刚说完，严欢便左手持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了过来。刀光一闪，直逼慧圆咽喉。

慧圆见严欢攻来，自己反而心慌了，急忙侧身躲开第一刀，刀风刮过他的脸颊，让他感到一阵寒意。严欢虽然受伤，可动作反而十分灵敏，紧接着，又攻来第二刀，这一刀从侧面横切过来。慧圆也不示弱，急忙用铁棒防御，铁棒与刀碰撞，发出 “铛” 的一声脆响。可是，严欢速度太快。他刚举棒防御，严欢的第三刀已经从下往上挑，向他身前扫来。慧圆觉得防御不及，便快步后退。可是，他的后退也慢了，刀从他的肚皮上划过，衣服瞬间被割破。

慧圆退到墙边，低头看着肥大的肚子。肚子上的衣服已经被割破，露出里面白白的肥肉。他感觉肚子有些疼，刀口显然已经伤到了肚皮。他把衣服向上捋起，看到肚皮上有了一道刀口，伤口张开，向周围流血。不过，他肚子上都是肥肉，并没有伤到内脏。他笑着说道：“幸好我有个大肚子，不然，就完了。” 笑声中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严欢看到慧圆走神，便攻来要取他性命，脚步向前一跨，刀直直刺向慧圆胸口。

“师兄，快躲开。” 渡厄焦急地大喊。

听到渡厄的提醒，慧圆抬起头来，看到严欢拿刀攻来，便立刻侧身闪开，严欢的刀擦着他的身体刺空。

渡厄还想拿弓箭射击，可这回他站在明处，严欢看到了他，便立刻躲开。渡厄知道慧圆不是严欢的对手，便跳进院子，对抗严欢。可是，渡厄武艺更差，刚一靠近严欢，就被严欢一脚踢飞了，又正好砸在慧圆身上，慧圆也跟着倒下，两人在地上滚作一团。慧圆将渡厄推到一边，准备再战。可他看到严欢已经从马棚里牵出一匹好马，解开缰绳，准备跑出院门。他听到屋顶有人，抬起头，看到知行正从屋顶上跳下来，禅杖在手中挥舞，带起一阵风声。

知行拿着一把禅杖，准备追上严欢。这时，严欢手臂一挥。知行担心严欢手里有暗器，便急忙向后躲避。可严欢手臂一挥，撒出的是一把石灰，石灰在空中散开，形成一片白色的烟雾，虽然没有撒在知行脸上，却让他眼前模糊，无法追赶，只能无奈地停住脚步。

慧圆看到严欢打开院子门，骑着马跑到了街上。便提醒道：“师父，那人骑马跑了。” 声音中带着几分懊恼。

知行听到慧圆的话，便用袖子在面前挥去石灰，然后跑到门外。可随后，他又走了回来。

慧圆站起身来，问道：“师父，你怎么回来了？”

“他骑马跑了。不过，他已经中了一箭，右手暂时不能用刀。” 知行看到慧圆、渡厄狼狈的样子，便说，“即便如此，你们两人也打不过他。”

慧圆解释说：“刚才有些失误。”

知行低下头，看到慧圆肚子上的伤口，便问：“你身上的伤要不要紧？”

慧圆怕再次遇到严欢，遭遇不测，便假装伤势很重地俯下身子，用手掌捂住伤口，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说：“师父，我恐怕无法跟你们一起追他了。”

“没事，你回房间养伤吧，我和渡厄就足够了。”

慧圆说：“祝师父马到成功。”

这时，渡厄走到马棚，马棚里只剩下一匹马了，他把马牵出。然后，知行、渡厄骑上马，扬鞭策马，追出了门，马蹄声在寂静的夜晚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