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寻梦旧江湖 第5章 激浪庙里激浪起2

女人转过头，双眼直直地看向严欢，黯淡的眼眸中，刹那间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原本疯狂近乎沙哑的呼喊，也戛然而止。

严欢心里一紧，他不过是个普通路人，被这场混乱卷了进来，实在不想惹祸上身，竹篓里还藏着银子呢，怎能为这莫名的事涉险？

严欢转过身，望向身后，门边的旅客们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异样的光彩，仿佛在他们眼中，他已然化身为众人心中的英雄。严欢苦笑着，这“英雄”的名号，他可担不起。

严欢深吸一口气，又转头看向远处的弓兵。只见那几个弓兵，此刻也正紧紧地盯着自己，他们的眼神里满是不解，眉头拧成了麻花，交头接耳地小声嘀咕着，仿佛在说：“这人咋回事，不要命了吗，敢来这儿逞能！”

这时，那个弓兵往前跨了一大步，用那公鸭嗓般的声音喊道：“你这是要当英雄吗？”

严欢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那笑容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说道：“大人呐，刚才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严欢一边说着，一边夸张地转头看向门外，手指着众人，提高了音量问道，“到底是谁把我推进来的？”

众人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纷纷扭头看向外面，一个接一个地摇头，嘴里还嘟囔着：“不是我，不是我。”

“大人，他们都不承认！”严欢无奈地摊开双手，脸上写满了无辜，向弓兵告状道。

弓兵嘴角一勾，扯出一个冷笑，那笑容里满是轻蔑，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哼，一看就是一群没胆的窝囊废。”

严欢见弓兵的火气好像稍微小了些，赶忙像个店小二似的赔着笑脸，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问道：“大人，您吃饭了没？您忙了这么久，肯定饿坏了吧。”

“我吃啥饭？”弓兵不耐烦地回道，眼神里满是嫌弃。

“我竹篓里还有几个饭团，虽说比不上山珍海味，但好歹能垫垫肚子，您要是还没吃，我可以拿给您。”严欢一边说着，一边作势伸手去拿竹篓。

“少废话，赶紧给我滚出去！”弓兵猛地一瞪眼，大声呵斥道，那声音震得人耳朵生疼。

“大人，真要我滚到外面去啊？您看这雨下得这么大，外面可冷了。”严欢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脸上带着一丝哀求。

“那可不，就用你刚才进来的姿势，后背贴地，给我滚出去！”弓兵恶狠狠地说道，还上前一步，作势要抬脚踢人。

“大人，我刚才是被人推了一把才进来的呀，不然，我怎么敢进来呢。”严欢一边往后退，一边解释道。

“怎么，你还想让我再推你一把？信不信我现在就拔刀砍了你！”弓兵抽出半截刀，威胁道。

“不敢不敢。”严欢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说道。

“那就赶紧滚！”弓兵挥舞着手中的刀，大声吼道。

严欢瞧了瞧通往门口的路，这条路平坦得很，也不算长。他心里盘算着，要是滚着出去，应该不难。可这姿势实在太难看了，多丢人呐。他的脸涨得通红，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壮着胆子，结结巴巴地提出了个看似过分的请求：“大人，我能不能走着出去啊？您看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滚着出去，非得散架了不可。”

“你想走着出去？”弓兵挑了挑眉，满脸的不可思议。

“是啊，大人。您就行行好，放我一马吧。”严欢双手合十，不停地作揖。

“不行！”弓兵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大人，为啥不能走着出去呀？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吧。”严欢还不死心，继续哀求道。

“你是滚着进来的，那就得滚着出去，这才对味儿！”弓兵狠狠地瞪了严欢一眼，说道。

“可是大人，您看躺在地上的那位，他可是好好活着进来的，为啥您却要让他死着出去呢？”严欢不知哪来的勇气，壮着胆子问道。

“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吧！”弓兵一听这话，双眼一瞪，像一头发怒的公牛，恶狠狠地盯着严欢。

严欢被吓得腿肚子直打哆嗦，膝盖也开始发软，赶忙满脸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地说：“大人，您消消气，我这就滚，这就滚。”说着，他就开始慢慢蹲下身子，准备往外滚。

“赶紧滚！别让我再看见你！”弓兵又大声吼道。

严欢又看了看那条出去的路，这回他瞧见门外的人，有的捂着嘴偷笑，肩膀一耸一耸的；有的伸手指着他笑，那手指都快戳到他脸上了；还有的低着头偷偷地笑，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嗤嗤”的声音。

严欢脑子一转，眼珠子滴溜了一下，说道：“大人，您瞧，他们好像在笑话您呢。您看他们那模样，肯定是在笑话您连个叫花子都对付不了。”

弓兵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地说：“他们笑话的是你，你个软骨头！就你这熊样，还想挑拨我。”

“为啥笑话我呀？我不就是倒霉被推了进来嘛。”严欢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就因为你软弱无能呗！连滚出去都不敢，还在这儿跟我啰嗦。”弓兵嘲笑道。

“行吧，我本来就没什么本事。”严欢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老大不情愿，可还是准备往门外滚了。他刚蹲下身子，双手撑地，屁股撅得老高。

就在这时，远处有人扯着嗓子喊：“大哥，不对劲啊，他好像是李老鼠手下的叫花子！”那声音尖锐而急促，瞬间打破了原本的僵局。

严欢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重锤击中，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弓兵。弓兵也正像饿狼盯着猎物一般紧紧盯着他，那眼神里透着锐利，还带着一丝惊喜，仿佛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弓兵笑着说：“你好像就是那个会翻跟头的叫花子吧？”

“我……我确实会翻跟头。”

“是吗？那跟我们去一趟衙门，给大伙表演表演你的定身术。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弓兵一边说着，一边搓了搓手，那贪婪的模样表露无遗。

“大人，为啥要去衙门啊？我又没犯啥错。”严欢心里害怕极了，声音都带着哭腔。

“你们不仅盗了银子、偷偷溜走，还把野猪放出来祸害村子。你知道这野猪撞塌了多少房子吗？我们抓住它又费了多大的力气？官府正在通缉你们呢，赶紧跟我回衙门吧！” 弓兵不耐烦地说道，上前一步，作势要拉严欢。

严欢瞧着弓兵的脸色，心里明白，准没好事儿。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大人，到了衙门，我会不会死啊？您就可怜可怜我，放我一马吧。”

“死倒是死不了，不过发配边疆去充军是免不了的。” 弓兵冷笑着说。

“那不是生不如死嘛！大人，我上有老下有小，您饶了我吧。” 严欢苦苦哀求道。

“别啰嗦了，跟我们走吧。”弓兵不为所动，再次催促道。

“我不想去，我想离开这儿。”严欢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

“哼，你连滚出这门的机会都没了。要么乖乖跟我们走，要么现在就死！”弓兵抽出刀，架在了严欢的脖子上。

“大人，那我该咋办啊？”严欢吓得冷汗直冒，声音颤抖地问道。

“要么像你那兄弟一样，死在这儿；要么就跟我回衙门，自己选！”

“大人，您这不是不给人留活路嘛！”严欢绝望地喊道。

“在我眼里，你压根就不算个人，不过是个臭要饭的叫花子罢了！”

“大人，您这话可太伤人了，我只能跟您拼了！”

“哈哈，就你这窝囊废，还想跟我斗？”弓兵笑得前仰后合，满脸都是不屑。

此时的严欢，手上啥武器都没有，他心里也清楚，自己要对上这弓兵，胜算实在渺茫。和弓兵比起来，他有两个优势。第一，他见过弓兵的招式，知道怎么防备；第二，他刚研习了《江湖刀剑集》，里面正好有对付弓兵的招式，可惜只看了一眼，没记住。

他瞅了瞅四周，发现身边只有这一个弓兵，其他几个还在十步开外呢。要是能把这个弓兵手里的刀夺过来，说不定还有转机。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咬了咬牙，将竹篓放在旁边，准备放手一搏。

弓兵看着严欢，嘴角挂着轻蔑的笑，那笑容里满是嘲讽，说道：“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点的。”说着，他扭了扭脖子，那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又晃了晃肩膀，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紧紧握住刀柄，把刀抽出半截，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摆好了用刀的架势。他心里想着，收拾眼前这个家伙，那还不是小菜一碟，自己可得把这杀人的动作做得漂亮些，好让其他人瞧瞧他的厉害。

严欢看着刀刃上还残留着边回的血迹，那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像一条狰狞的伤疤。他心里一紧，寻思着这血说不定马上就会变成自己的了。他咽了口唾沫，暗自给自己打气：“我怎么也得挣扎一下。不能就这么窝囊地死了。”

“随你怎么折腾。今天你是插翅难逃了。”弓兵话音刚落，就像一阵风似的，快速地朝着严欢砍了过去，那刀带着呼呼的风声，仿佛要把空气都劈开。

严欢反应也快，像只敏捷的跳蚤，双腿一蹬，猛地往旁边一闪，轻松地躲开了这一击。他紧紧盯着弓兵握刀的手，那双手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果不其然，弓兵紧接着又使出一招侧劈。这一回，弓兵把刀高高举过头顶，他的手臂上肌肉紧绷，然后猛地朝着严欢劈了下来，那架势，仿佛要把严欢劈成两半，地面似乎都被这股气势震得微微颤抖。

严欢像上次一样，轻松地躲开了。可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快，身体像陀螺一样，飞速旋转到了弓兵身旁。趁着弓兵的刀砍到最底部，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时候，严欢猛地伸出手掌，狠狠地劈向弓兵的前臂。这一掌，力道十足，又刚好打在弓兵的经脉上。

弓兵只觉得前臂一阵发麻，手上的力气瞬间没了，柳叶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他心里暗叫不好，知道自己失了先机，赶忙转身想跑。可还没等他迈出步子，严欢的拳头已经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这一拳虽然打得有点急，没使出全力，但胜在位置打得准，弓兵一下子就被打得头晕眼花。严欢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紧接着又补上一拳，趁着弓兵站立不稳，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腰间。弓兵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被踢出好几步远，“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严欢顾不上理会摔倒的弓兵，对他来说，此刻能拿到一把刀才是最重要的。他迅速一个箭步冲过去，俯身捡起了地上的柳叶刀。

这时，其他几个在一旁观战的弓兵，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了危险。他们纷纷抽出腰间的刀，刀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步一步朝着严欢围了过来，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杀意，嘴里还喊着：“小子，你死定了！”准备一起对付严欢。

那个倒地的弓兵，还没晕过去，他觉得自己还没输，咬着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再战。他刚坐起身，抬起头，就看见一道寒光闪过，原来是严欢的刀朝着他的脖子砍了过来。他只觉脖子上一阵刺痛，那感觉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又细又尖。

他抬头看向站在面前的严欢，只瞧见严欢的大腿。他努力地仰起头，想要看清严欢的脸，可不知怎么的，严欢在他眼里变得无比高大，怎么抬都看不到脸。

他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想要摸摸脖子上的伤口……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浑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干了，撑在地上的那只手也软了下来，支撑不住身体。

他的脑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他脸上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手臂也跟着微微颤抖。他瞪大了眼睛，使劲盯着寺庙大殿的天棚，天棚上刻着莲花藻井纹饰，可大殿里光线昏暗，那些纹饰看起来模模糊糊的。渐渐地，他觉得天棚上的纹饰越来越模糊，他拼命眨眼睛，可眼前的一切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什么都看不清了。他感觉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消逝……

门外躲雨的人看到这个弓兵被杀，都忍不住议论起来。

边回的女人看到杀死丈夫的凶手死了，激动得眼泪夺眶而出。

刀客看着严欢刚才打斗的招式，暗暗点头，眼里满是认可。

大殿里，剩下的四个弓兵看到同伴被杀，心里又惊又怒，他们紧握着柳叶刀，一步一步慢慢朝着严欢靠近。此刻，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严欢，为死去的同伴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