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寻梦旧江湖 第2章 月下窗前2

他们仓皇逃出宅院，四周家犬瞬间被惊动，此起彼伏的吠叫声在寂静夜里格外刺耳。严欢心里猛地一紧，生怕行踪暴露，赶忙拉起孙红桃的手，朝着村口拼命奔去。村寨规模不大，没费多少工夫，他们便抵达了村口。

“站住！” 一道身影如鬼魅般从暗处闪出，稳稳落在他们前方，拦住了去路。

严欢借着朦胧月光，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只见此人面庞方正坚毅，透着一股冷峻之气，眉毛浓密如墨，好似两柄利剑斜插入鬓。竟是他的师兄陈随。

严欢强装镇定，开口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师兄啊。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师父料到你们会私奔，特意派我在村口守着。” 陈随神色冷峻，直言不讳。

“原来如此。” 严欢一边说着，一边佯装若无其事地朝陈随靠近，心中盘算着，等靠近后，便出其不意将他推倒，好寻机逃脱。

可陈随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侧身一闪，动作敏捷如豹，避开严欢，厉声道：“你们赶紧回去，不然我就喊师父了！”

“师兄，咱们可是生死与共的师兄弟，你怎能只听师父的，不顾及兄弟情义？” 严欢试图晓之以情。

“一码归一码，虽说咱们关系好，但师命难违。” 陈随不为所动，态度坚决。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师兄，你今日若阻拦我们私奔，那可是要将我和小师妹彻底拆散啊。你向来心地善良，怎忍心看着我们劳燕分飞？” 严欢苦口婆心地劝道。

“这…… 不行！师父交代得清清楚楚，绝不能放你们离开。你要是还不回头，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陈随眉头紧皱，依旧坚守立场。

严欢见软的不行，便打算来硬的，威胁道：“师兄，你若再不让开，可就别怪我动手了。你清楚的，我的功夫可比你略胜一筹……”

话还没说完，陈随眼疾手快，“唰” 地抽出一把刀，寒光一闪，架在了严欢脖子上。

“师兄，你这可不够意思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严欢心中一惊，却瞧见孙红桃正悄悄绕到陈随身后。

“嘿嘿，我早就知道你要动手，所以提前把刀抽出来了。你身上又没带刀，拿什么跟我斗？” 陈随面露得意之色。

“师兄，我不服了！” 严欢一边叫嚷，一边用余光瞥见孙红桃从旁边抄起一根粗大的木头。

“哪里不服？” 陈随冷哼一声。

“你有刀，我没有，这比试不公平！” 严欢据理力争。

“嘿嘿，反正我赢定了，管它公平不公平……” 陈随话还未说完，孙红桃瞅准时机，使出浑身力气，抡起木头狠狠砸向陈随的后脑勺。只听 “砰” 的一声闷响，陈随双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叫你啰里啰嗦！” 孙红桃嫌弃地丢下木头，拍了拍手，掸去手上的灰尘。

“媳妇，你太厉害了！” 严欢满脸惊喜，夸赞道。

“那是自然！” 孙红桃扬起下巴，得意洋洋。

“汪汪……”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叫声。严欢扭头望去，只见村子里有几个人牵着狗，正朝着他们追来。

“快跑！” 严欢大喊一声，拉起孙红桃的手，朝着村外夺命狂奔。

村寨坐落于山顶的平台之上，山虽不算高耸，但周边山峦连绵起伏，道路蜿蜒曲折，崎岖难行。平日里，严欢频繁上下山，从山下集镇到山顶，需耗费半个时辰；从山顶前往山下集镇，同样要花费这么多时间。上山时，脚步沉重，气喘吁吁；下山时，双腿打颤，也不轻松。若是碰上下雨天，路面湿滑，山间偶有泥石滚落，在山中赶路就更是难上加难。而此刻，他们要在这漆黑的夜晚下山，路况不明，更是举步维艰。

刚从村口下山时，道路还算宽敞、清晰，只是两旁树木茂密，一阵夜风吹过，枝叶相互摩挲，发出 “哗哗” 的声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未知的危险。

下山途中，有一段山路极为难走。道路时而崎岖不平，稍不留意，就会被凸起的石块绊倒；时而狭窄逼仄，不是被灌木和野草侵占，就是被山体的石块挤压得仅容一人通过；时而地面湿滑，露水、雨水长期浸润，路面长满了绿色的苔藓，行人路过，稍不留神就会滑倒在地。

他们小心翼翼地扶着山体，来到一段陡峭又狭窄的道路。这段路严欢走过无数次，即便在没有月光的夜晚，他也能清楚记得哪里好走，哪里暗藏危险。

夜色如墨，严欢让孙红桃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缓慢前行。突然，孙红桃一脚踩空，吓得尖叫出声。严欢反应迅速，急忙回身，一把抱住她前倾的身体。原来，她并非真的踩空，只是落脚点过低，脚尖触地后无法找到支撑。待她脚掌缓缓下沉，找到踏实的落地点，情绪才渐渐平复。

“是不是路太陡峭，以为自己踩空了？” 严欢轻声问道，双手仍稳稳地扶着她。

“嗯，吓死我了。” 孙红桃心有余悸，点了点头。

“咱们走慢点，小心些。” 严欢叮嘱道。

“汪汪汪……” 就在这时，一只细狗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来。

严欢瞬间警觉，迅速护在孙红桃身前。待细狗靠近，他猛地抬起一脚，将其踹到远处。那狗一个翻身，迅速爬起身，冲着严欢狂吠两声，却再也不敢贸然上前。

严欢抬头望去，只见一群乡民举着火把，呼喊着追了过来，其中还夹杂着孙红桃父亲的声音：“红桃！”

“是我爹的声音，他追来了。” 孙红桃焦急地说道。

“我们赶紧跑！” 严欢拉起孙红桃的手，准备向前冲，可孙红桃却像被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严欢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她。明亮的月光洒在孙红桃脸上，将她脸上的雀斑照得若隐若现。

孙红桃望着严欢，带着一丝哽咽问道：“你还爱我吗？”

“爱！” 严欢毫不犹豫地回答。

“爱我，你还让我走这么难走的山路？万一我摔倒了怎么办？” 孙红桃带着些许撒娇的口吻。

严欢无奈一笑，蹲下身子，说道：“来来来，快爬上我的后背。”

严欢背上背着包袱，孙红桃先将包袱取下，背在自己肩上。随后，她双手环住严欢的脖子，稳稳地爬上他的背。严欢缓缓站起身，背着她，大步地往前走去。

他背着她一路狂奔，直至山下。孙红桃回头望向来路，只见一片漆黑，似乎已摆脱了乡民的追踪。看着男人气喘吁吁，头发上满是汗水，她心中满是心疼与不忍，轻声说道：“我们在这儿稍作休息吧。”

稍后，他们在山下的一片开阔地停下休息。孙红桃将脑袋轻轻靠在严欢肩膀上，严欢则把身体倚在一旁的大树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

严欢醒来时，眼前的景象焕然一新。面前是一片生机勃勃的菜园，嫩绿的蔬菜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不远处，有一个乡镇映入眼帘。那里的房屋大多是红砖灰瓦，整齐排列，比起村寨的房屋，显得格外漂亮。

再往更远处，一座山头拔地而起。山的底部呈现出暗灰色，越往上，颜色逐渐过渡为沧蓝色，而山尖则被阳光染成明亮透明的金黄色。此时，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曙光洒在山尖，将其照得格外耀眼。

东方的天空飘着几朵洁白的云朵，云朵底部被霞光染成温暖的橙黄色。远处，一群褐色的鸟群在朝霞前盘旋，时而展翅高飞，时而低空盘旋。

就在这时，太阳像个调皮的孩子，眨眼间便跃出了山尖。刹那间，阳光如潮水般涌来，照亮了群鸟飞过的河流，照亮了升起袅袅炊烟的乡镇，也照亮了眼前这片翠绿的菜园。

严欢心中一紧，担心乡民追来，急忙叫醒了孙红桃。

两人站起身，沿着梯田的田埂继续前行。阳光洒在梯田上，折射出五彩光芒，将整个梯田照得璀璨夺目。

严欢灵机一动，故意吓唬孙红桃：“他们追上来了！”

孙红桃一听，吓得花容失色，急忙提起裙子，撒腿就跑。

严欢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跟在她身后追赶。

跑了一会儿，孙红桃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却并未发现村寨的人追来，不禁疑惑地问道：“人呢？”

“什么人？” 严欢装作一脸茫然。

“就是你刚才说追我们的人啊！” 孙红桃气鼓鼓地说道。

“哈哈，没人追来，我骗你的。” 严欢笑着坦白。

“你……” 孙红桃又气又恼，伸手在严欢手臂上轻轻拧了一下。

严欢笑着转移话题，指着不远处的渡口说道：“嗨，你看，前面有一条船。”

“我们要坐船吗？” 孙红桃好奇地问道。

“当然。” 严欢牵起孙红桃的手，朝着渡口走去。

严欢生怕船夫离开，远远地便挥舞着手臂，大声呼喊：“老人家，我们要渡河！”

船夫听到呼喊，缓缓站起身来。只见他身形消瘦，瘦骨嶙峋，头戴一顶破旧的斗笠，身穿一件满是补丁的旧衣服，一看便是生活清苦之人。

“你们要去哪里？” 老人关切地问道。

“我们去老丈人家。” 严欢回答道。

“去丈人家，怎么也不带几瓶好酒？” 老人笑着打趣。

“到时候再买也不迟。” 严欢回应道。

“小姑娘。” 老船夫将目光转向孙红桃，问道。

“诶。” 孙红桃连忙应道。

“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的相公。” 孙红桃红着脸说道。

老船夫摇了摇头，说道：“看你这身打扮，应该是个大家闺秀，怎么会看上这个穷小子？”

孙红桃听了，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严欢有些生气，说道：“老人家，你可别小瞧人！我虽然穿得朴素，但我有的是钱。”

“你这一身黑黝黝的面皮，怎么看也不像有钱人。” 老船夫直言不讳。

严欢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他转头看向孙红桃，只见晨光照在她脸上，那星星点点的雀斑也清晰可见。

严欢见老船夫一直在调侃自己，便问道：“老人家，你今天还渡河吗？”

“渡。” 老船夫简短地回答。

“渡河就好，你就别对客人指指点点了。” 严欢有些不悦地说道。

“是俺多嘴了，俺不该说这么多话。来，小伙子，上船吧。” 老船夫歉意地笑了笑。

严欢先走上船，站稳后，转身伸出手，去接孙红桃上船。孙红桃上船时，小船剧烈晃动起来，她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抱住严欢的腰。

老船夫笑着说道：“要是觉得晃，就赶紧坐下。”

于是，严欢和孙红桃坐了下来。孙红桃双手紧紧扶着船沿，大气都不敢出。

“开船喽！” 老船夫喊了一声，随后将船篙用力插入水底，撑着船，缓缓向前驶去，船头劈开层层浪花，朝着对岸进发。

船夫稳稳地将他们送到了河对岸。严欢先下了船，站在对岸，伸出手去拉孙红桃。

孙红桃站起身，一手提着裙子，一手紧紧抓住严欢的手。她小心翼翼地低下头，看着脚下，然后抬起脚，跨到岸边。岸边的泥土湿润而柔软，她的一双绣花鞋踩上去，立刻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虽说泥土湿润，但并未陷得太深。

严欢将孙红桃安全拉到岸边后，向船夫挥手告别。船夫熟练地转动船篙，将船推向深水处，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