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句话,传遍了整片洪武大陆。大陆上的所有人都为之沸腾。
远在大陆边陲的沈妙竹睫毛微颤,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凝固了。
风从城池内穿过,带走了她短暂的沉默,却带不走她心中翻涌的震撼。
这道声音,是楚棠吗?
沈妙竹喃喃道,“这真是太好了……”你心怀悲悯,我一直都知道……
不见其容貌,甚至声音、身形都不大一样,沈妙竹却觉得对方就是楚棠。心跳加快,胸口起伏不定,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冲击着沈妙竹的心。
白衣剑修下意识摩挲着坠在长剑上的剑穗,红色的流苏从修长的指尖划过。
“我也会努力的。我们都会好好的,朝着自己所选择的道,一直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一旁的中年修士依旧沉浸在震惊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沈大人的奇怪之处。他久久不能回神,口中下意识复述一遍仙人的话,“众生所愿,便是天命所归!”
“对啊!”
有人追求成神长生,有人追求天命大道,有人追求至强之道,有人追求事业做大做强,但更多的人追求触手可及的幸福。
众生皆有所求。
不少听到这话的人眼眶湿润,划过一滴泪,指腹处的薄茧擦过眼角。他们仰头望向天空,透过光柱看到那道修长的身影。
今天,仙人的话像一束光,照亮他们心中沉寂许久的希望之火,有人低声呢喃,“好啊,真是太好了。”
没有人知道仙人的身份,没有人知道仙人的容貌,但是那道身影却深深印在众人的脑海之中,永生难忘。
*
洪武大陆的少年修士们,简直是热血沸腾。一时间将心里的意气风发燃到最顶峰。
他们站在古道街头、苍木书院、小溪河畔、田野山间,仰望着天空,胸中涌起无限的希望。
“众生所愿,便是天命所过!”
“天命,在我们这一方!”
“自古以来,邪不能胜正。这个修士大人说得太好了。太有才华了。也不知道对方是读了多少书,才能说出这般话语。如果有幸能拜读对方的着作就好了。”
“不对,你说我有一天能不能也站在那个高处啊。为天下苍生,必有我们的一力。”
“我绝对我也不差,我不会吟诗,但是也会作对。”
“你差得远了,你气势就不如那位分毫。”
“我的心伤透了……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别打我啊!嗷嗷嗷,你打我头就算了,你又抽我两下是几个意思。”
“那位可是我的新晋偶像。”
“是是是,这是你的第一百七十二位偶像了。”
“这位仙人,她和别人不一样!”
“……”
垂眸,是河灯流淌,无限生机。
抬头,是仙人引灵,问道天命。
众人纷纷点头,仿佛在这一刻,他们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
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前两日,朝阳初升。
纸砚掰着手指,嘴里念念有词,“东南之巽风逸尘门,那个音修小丫头。东北之艮雪凝霜门,那个和你狼狈为奸的小子。西南之坤炎焚穹门,凤栖。”
清秀男人转头看向负手而立的少女,对方白皙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几分凝重。
纸砚:“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
灵河灯引,以大陆四个门为仪式,集众生所愿,汇萤火之光,可敢与皓月争辉,亦或是与大道相较量。
灵河灯是楚棠的主意。
纸砚一开始说的安魂灵引,是以安魂曲为媒介,送入亡魂轮回往生。他也没有想到还能以灵河灯为辅助。
楚棠忽然怔了片刻,回过神来,轻笑一声,带着掌握风云变幻的气势,“因为,我无所不能。”
纸砚:“……”
在场的另一个人,就是纸砚。他也就是最后一个门,西北之乾岳镇世——
西北方向,群山连绵之处。
纸砚:“你就这么放心他们三个,他们三个是阵储,而你却是阵眼。换句话说,如果他们失手了,他们不会死,但是你一定会死。”
亖门——暮霭归寂门,大陆之北苍木城,由楚棠亲自镇守。
“更何况,你也不把事情的严重性和他们说清楚。虽然这几个地方并不危险,如果他们没赶上,或者是被暗处那群蠢蠢欲动的人发现这个计划……”
有无数人都盯着这场声势浩大的灵河灯活动,尤其是怀疑身后的人手握重宝。
楚棠摆了摆手,“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我相信他们,言而有信。
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他们不蠢,饿了会自己找吃的,累了会使用工具。他们会用传送阵传送到附近的城池,或者使用急速符和法宝加速。
第三个问题的答案,那群人不会发现。因为我已经放了无数个烟雾弹了,包括最大的烟雾弹——伪造的高塔。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些上面,完全注意不到我们的行动。”
哪怕是纸砚,这个反驳型人格,听到这里,他也没有反驳的点了,“思虑周全,算你厉害。”
楚棠侧了侧身子,特意给对方留了一个供人通行的路,“请吧。”
话外之意,你可以走了。
而且,慢走不送。
纸砚:“你不怕我把这个件事搞砸?毕竟我可是去最后一个门乾岳镇世门——
西北方向,群山连绵之处。”
楚棠指尖一勾,空中骤然出现一个血红色的神秘符文,纸砚瞬间心脏一紧,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束缚。
清秀男人像是没有感受到痛觉一般,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你赢了。”
半空中这个神秘符文,是楚棠对纸砚下的契约,生死契约。楚棠死,则纸砚死。
楚棠生,则纸砚生。反之,则不成立。
楚棠点点头,“我知道你对生的渴望。巧了,我也是。”对方身上满是疑云,楚棠不愿意探究,但是这件事情太重要了,她要避免一切的可能性。
所以,“抱歉了。”
纸砚侧着头,委屈巴巴,故作西子捧心的模样,“你真是太伤我心了。如果你不哄我,那我可就腿疼得走不动路了。”
楚棠扶额,她就不该找这个人。不,不对,不是她找的这个人,是对方主动凑上来的。
因为她先找了凤栖。这个人不知道从哪知道了消息?
楚棠:“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就乖乖走。”
纸砚:“什么秘密?”
楚棠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我知道宿命观者是谁了。”
纸砚双眸一缩,震惊之情溢出眼底,“谁?”
楚棠:“我已经把‘我知道宿命观者是谁’这个秘密告诉你了。至于是谁?那是第二个秘密。”
金色的光辉洒落在苍木城这座古老的城池内。
“宫铃声响起,便是我们约定的时间。”楚棠站在一处院落,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轻声说道。
“此事,便有劳诸位了。”
岁明昭还是以往的那副打扮,鹅黄色的衣裙着身,身姿轻盈。裙摆随风飘舞,绣着淡粉色灵蝶,仿若振翅欲飞。
一缕发丝垂落脸颊,她素手轻扬,俏皮地用手指将其捋在耳后,眼神明亮无比。
少女不过是轻身一跃,便只留下一道残影,向着东南方向的一片森林疾行而驰。“灵幻森林,巽风逸尘门,万灵栖息之所,此次仪式,我定全力以赴,不负卿所托!”
无人倾听,空灵的声音化作一道音律在山林间回荡,却惊起无数飞鸟。
与此同时,张鸣之身着一袭明黄色劲装,披着黄色狐裘,手持一柄长枪,周身寒气肆意。他望着眼前连绵的冰山雪岭,神情坚毅,“我于艮雪凝霜门,恭候你的佳音。我定将全力以赴。”说罢,他化作一道光束,直冲向冰原深处。
凤栖慵懒地叹了一口气,“你倒是舍得让我一个体弱之人奔波。”他一边摇头,一边从容地走进富力大气的灵兽马车内。身着一身红装的炼器师声音一扬,驾着灵兽马车,向着一个方向疾驰而去。“西荒之地,我便替你走这一趟。”
另一边,纸砚从怀中摸出一张疾行符,随手贴在飞行法器上,一身素色袍子猎猎作响。他俯瞰着下方的山山河川,轻声说道,“倒是我欠你了。
虽然重重险阻,乾岳镇世门,我倒是得去上一去。”
他们皆是英才,带着满腔热血与豪情壮志奔赴大陆四方,毅然踏上完成仪式的征程。
巽风逸尘,岁明昭穿梭于古木之间,手搭于灵木,将散发莹光的种子埋入树下,而后席地而坐,琴声渐起,“山林万灵,庇佑苍生。”话音落,灵木绽放璀璨绿光,融入天际。
玄冰之渊,艮雪凝霜。张鸣之将长枪插入冰层,自身灵力如潮涌出,“凝破寒意,凭水为渊。”冰原震颤,白色光芒冲天而起。
大漠深处,烈日高悬。凤栖唤出一朵天地灵火,接着单膝跪地,将灵火打入大漠深处,“以吾之力,通地之仪。”滚滚沙尘汇聚,化作一道火红的光柱射向苍穹。
纸砚悬空而立,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天地浩渺,灵蕴归宗。”霎那间,光芒大盛。
四道光芒于天际交汇。
此刻,遥远的群山之巅,抚琴的仙人听到了那道宫铃声响起,嘴角扬起一抹轻笑,“天命,站在我们这一方。”
*
当仙人的低语落下,伪造的高塔之外。
在场修士都沉默在那句“天命站在我们这一方的”,面色凝重,似被无形的枷锁束缚。
多久了,不知道过去多久了,他们为了变强已经走得太远太远了。
一时间,众人沉默不语,唯有沉重的叹气声,在此刻回荡。
然而,不过片刻,有人回过神来,面面相觑。见多识广的修士指着那枚悬空的印鉴,惊呼道,“是神器!”
他重复一遍,“那个人身旁悬浮的印鉴是神器!”
白家老祖脸色一变,揪着修士的衣领,目光中透露着势在必得,“你说什么?!”
眼中的迷茫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力量和神器的追求。
修士扯了扯发紧的衣领,示意对方松手,“我听他们说起过神器日月玺的模样,那枚悬空的印鉴分明就是神器日月玺啊!”
白家老祖瞬间便反应过来了。
神器日月玺最初现世的地方就是苍木城,而现在前来的两位高阶修士就是苍木学院的长老,陈木和张三。
“难道拿到神器日月玺的人就是学院的人?”
白家老祖十分肯定地说出了这句反问句。
沉浸在自家徒儿就是“传说中手握神器日月玺的魔修”;自家徒儿今夜搞出轰动整个大陆的事情;自家徒儿竟然就这么以金丹之躯送亡魂入轮回;自家徒儿还顺便想出了这么环环相扣的计划;自家徒儿竟然摇身一变,以仙人之资说出了这一番话,张三和陈木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回神。
哇,真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呢。
坚持不懈,妄图夺得神器日月玺的白家老祖垂着头,继续分析道,“能避开高阶法器八宝玲珑镜的窥伺,遮住面容,并非低阶修士,至少也得是个元婴期修士。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敢将神器暴露出来,一定要不少保命的手段。神器日月玺的能力未知,但是每一个神器都有通天之能。”
“洪武大陆的高阶修士多如繁星,女子也不在少数。但是和苍木学院有关,再次缩小范围……”
一句又一句的分析,包含了各种可能性。
陈木和张三:“……”
你都分析完了,现在还在这里问什么呢?
哦,不对。你第一句就分析错了。
白家老祖看了一眼嘴巴大张的张三和陈木,他摇摇头,否定之前的猜测,“看你们震惊的模样,你们也不知道这个人的真实身份。这个人应该和苍木学院没有关系。”
陈木和张三:“……”
好了,现在你的分析全错了。说了一堆,就是没有一句对的。
白家老祖不愧是强者,对力量的追求,已经变成一种执念了,“这人是个人物。”面色无悲无喜的男人话锋一转,“放出话去。如果她愿意,可以等价卖给我。
我会给一个非常令人满意的价格。并且对方永生永世会是我白家的座上宾。”
陈木和张三这辈子的无语都没有今天的无语次数多,“……”
*
不。
不只是修真界大为震惊。
远在数万里之外的魔界,魔界的众人同样震惊。
街上的行人手中物品不自觉滑落,“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也浑然未觉,嘴巴张得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
“老铁,这是什么实力啊?”
“不知道啊。感觉好强啊。不知道一拳能打死几个我。”
“你那是什么新型战力标准?这是要开战了吗?”
“哎,应该不会吧。反正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比如皇太子殿下。”
“有道理,有道理。”
“……”
魔族·太子府。
雕花檀木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推开,一位身披大氅的少年人从房间内踱步而出。跟在他身后的女子,一袭纱制长裙,裙摆绣着精致的海棠花,带着似有若无的花香。另一位壮硕男人身长九尺、上身用白色纱布裹缠,勾勒出强健的肌肉线条。
顾天衍剑眉微挑,神色复杂。一声悠长的叹息溢出,既有对方这句话带来的震撼,也有对未来的隐隐期待。“修真界,倒是出了一个人物。”
一个心怀苍生的人物。
古丽苏依木神色如常,望着天空中那道光柱没有丝毫的变化,道心依旧坚定,“对比林木大人,不过尔尔。”
顾天衍闻言,直接笑出声来,“是啊。无论是修真一途,还是天命大道,林木不输对方。”
多赤骨正准备附和 ,突然视线一转,看到了画面中存在感极低的神器日月玺。
明明是一枚神器,被一团光韵包裹,但是日月玺在白发仙人的身旁竟然黯然失色。
壮硕男人双眸一缩,指着半空中的虚影,“太子殿下,就是这人抢夺了神器日月玺,此人不容小觑。”
也是此人,杀了你的白月光啊!
杀妻之仇,不共戴天!
多赤骨嘴唇微张,一度想要将心中积压已久的秘密说出来,但是他忍了又忍。
谁让他是一个被林木数次夸奖,甚至颁布了“审时度势聪明人”的称号。
他犹记得那一天,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
林木通体一身白袍,寻常打扮。他和林木在街市偶遇,不过是日常的交流促谈,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太子殿下的白月光。
那个早就死在苍木学院的修士少女。
不为世俗所容忍的爱情,泣歌泣血,违背天性,而追随于皇太子殿下。
白衣青年当时听了,直接感动得都直接愣在原地,都没发现一辆魔兽马车冲了过来。林木一时不慎,被这辆魔兽马车撞飞了。
他只能连忙将人救了回来,用一副“我也磕到了”的表情望着林木。
林木依然震惊,随后弱弱地问了句,“你确定这是真的?”
他只能捶了捶胸膛,“咚咚咚——”,以此来保证这件事的真实性,绝非他的脑补。
“林木,你相信我!没错的!
这件事,绝对不是我的脑补!”
最后离别之时,林木再三嘱咐,“皇太子殿下曾在我面前多次夸奖你是个审时度势的聪明人。这件事你可万万不能再和皇太子殿下提起。不然他又想起那个……”
说到这儿,白衣青年脸色一青,像是吃了苍蝇一般,“又想起那个……白月光……”
断断续续地将话说完,“再次伤心欲绝,寝食难安……”
*
回忆结束,多赤骨新仇旧恨,直接都给了日月玺的现任主人。
顾天衍沉默地看了一眼多赤骨,他不是很理解对方的意思。
这个白衣女子手握日月玺,那她肯定就是抢夺日月玺的人啊。她不抢日月玺,那日月玺还会赶着送上门吗?
少年太子话锋一转,“刚好魔族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们也是时候去修真界看看了。
顾天衍微微眯起双眼,眼中闪烁着炙热的野心,沉声说道,“你们看那修真界灵脉纵横交错,宛若大地脉络,源源不断地孕育灵力,灵植仙草遍地而生。
真是一个好地方,苍木城苍木学院。准备准备,我们也可以启程了。”
至于魔族那几个棘手的势力已经被他处理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一些不成气候的家伙,留下那些人苟延残喘就好。
毕竟,有句古话说得好,水至清,则无鱼。
留点污浊,才能让魔族有更好的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