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声音很讨厌,不论念多少遍清心咒,都不能把它们从脑子里驱赶出去。
凤星河远远的望了望高耸入云的栖吾峰,目光眷恋而又痴迷,最后还是御剑向南而去。
暂时……还是先不回了吧。
“救命!”
“救命!”
几声急促的呼救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帝心剑向下落了一些。下面是一个连绵的山脉,地势复杂,山壁陡峭,其间隐匿着不少战力不俗的妖兽。
这里离招摇山不远,过往师兄们都很喜欢到这一带历练。
雾气浓重,还是有些看不真切,凤星河御使着帝心剑又下降不少。
山崖上,一只巨型妖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被烧的看不出本来的样子,看情形大概已经没了气息。
附近的林木一片狼藉,有被拍倒的,有被烧焦的。妖兽的身上插着半截断刃,另一半则落在不远处,大滩大滩的鲜血从兽尸一直蔓延到悬崖边上。
凤星河顺着血迹寻过去,峭壁外面的树枝上挂着个人,就是那人在呼救。
他的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挂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仇慎。
他发现山崖上有人,艰难的抬头去看,“救命!”等看清来人的相貌后脸上更是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未央师兄!快救我!”
他就要支撑不住了。
凤星河犹豫了一下,还是控制着帝心剑飞到树枝旁边,把仇慎拉了上来。
飞剑斜着直飞而上,一阵呼啸之后停在了万丈高空。
【杀了他。】
【他命该如此,权当没救过他,他该死!】
……
那个声音从仇慎上了帝心剑之后就响个没完,比过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响亮,一声接着一声。
凤星河觉得没错,就是这样,每一句都说的很对。
仇慎坐在剑身上喘着粗气,惊魂方定,他刚刚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师兄?怎么不走了?”
等到他喘匀了气息,才发现飞剑已经在高空中停了好一会儿了。他寻思着凤星河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于是出声道:“师兄是还有旁的事么?有的话把我放到哪里都行的。”
凤星河直直的盯着他,眼前的青年显然灵力耗尽,自己动动手指就能弄死他。
或者给他推下去,这么高掉下去必然是尸骨无存。他本来就该死的,就当没救过、没见过他好了。
没了仇慎,保不齐清梦会愿意多看自己几眼,没准儿两个人还可以回到过去。
凤星河神色有些癫狂,一步步向着仇慎走去,帝心剑原本宽阔的剑身,随着他的心意变窄了许多。
“师兄?你怎么了?”
仇慎不止灵力耗尽,体力也没剩多少了。他有些慌张的往身边看了一眼,剑身还在不断变窄,再有个半寸他就要掉下去了,“未央师兄!”
他想往里挪挪,可是师兄站在边上,眼神冰冷的瞅着自己,“师兄,我要掉下去……”
话音未落,他的屁股已经有一半儿悬空了。长剑一晃,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侧面栽倒,当真掉下去了。然而掉的又不完全,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右手抓住了飞剑边缘。
帝心剑的剑刃是圆弧形的,打磨的极为光润,根本就握不住,“师兄,你这是怎么了?师兄!”
仇慎喊了一声又一声,仰头满目哀求的看着凤星河,又低头看了眼脚下。这么高掉下去,怕是要直接变成肉渣了吧?不对,应该是渣都不剩。
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咬牙硬挺着,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流了满脸。手指死死的扣着帝心剑,然而他早就力竭了,就凭这一口气根本撑不了多久。
凤星河冷冷的看着,或者说是在欣赏。等小师弟掉下去,再过个几日自己就可以回家了,清梦痛失爱徒,肯定需要人安慰。
这时天色骤然暗了下来,翻涌着的黑雾从四面八方向两人快速扑来,不多时天空就黑的看不清彼此了。
仇慎的身上渐渐地泛起了一圈柔和的红光。
凤星河震惊了片刻,转着脖子看了一圈,他发现周遭什么也看不清了。要不是仇慎身上的柔光,只怕连脚下的长剑都看不见了。
他盯着仇慎,那圈红光格外的刺眼、刺心,扎的他想要流泪。清梦,是你么?你就这么宝贝他么?
“师兄,救命,我撑不住了。”
凤星河仰仰头,想要把眼眶里的眼泪控回去,可惜没什么用。仇慎要是死了……清梦一定会很伤心吧?
“上来!”
凤星河弯腰伸出手臂,牢牢的拽住仇慎,想要把他拉上来。可这家伙竟然像个千斤坠一样,一点儿也拽不动。“你怎么这么沉?”
“师兄,快拉我上去,我抓不住了!”
仇慎的手从剑身上脱落,整个人就要往下掉,凤星河眼看要被拽着一起摔倒,紧忙把剑身变得老大,整个人砸到了长剑上面。
他死死的拽着仇慎,四周是无尽的黑暗。飞剑不断地快速下落,可过了很久还是没有到达地面。
二人都察觉到了诡异的危险。
仇慎往下看了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周围甚至没有一点儿声音。按理说早就该到地面了,他又抬头看了眼凤星河,“师兄,情况不对,你放开我吧,保留些体力你还可以逃生。”
“闭嘴!”
凤星河闭上眼睛做了几次深呼吸,一手牢牢地抓着仇慎,另一只手松开后飞快的使了御风术想要将他托上来。可是术法失灵了,体内的灵珠似乎正在消散。
【愚蠢,放开他,你还有最后的机会。】
【扔下他,回去找林清梦,想想你的灵力……】
“滚开!”
凤星河双目通红,大吼一声,再次用双手抓住仇慎。
“我拉你上来!别放弃!想想师尊,他还在山里等你!”
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额头上、脖颈上、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啊”的一声爆喝,拼了命的往上拽。
方才还重似千斤的人,这会儿忽然又变轻了,凤星河用力过猛,人不但拽上来了,还重重的砸到了自己的身上,砸的他五脏六腑都拧劲儿了,“疼死老子了。”
“啊!”
身下的帝心剑突然消失,凤星河惊呼一声,连带着砸到自己身上的仇慎一起向下落去。
凤星河再一次陷入了黑暗,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也看不见上一刻还周身泛着红光的仇慎了。
他好像掉进了深渊一般,身体极速的下坠。眼睛瞪的有些发酸,心道还是闭眼吧,以免死不瞑目。
又过了一会儿,他的眼前出现了光亮,紧接着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清梦?”
凤星河一睁眼就看见了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恋恋不舍的望着,抬起手轻轻的摸了摸,“你是特意来救我的么?”
他突然想起和自己一起掉下来的人,心里又变得酸涩失落,应该是来救仇慎的吧?
他转着头四处看去,随即发现了不对,这是在哪儿呢?
师尊是坐在地面上抱着自己的,或者说是自己掉进了结界,掉进了师尊的怀里。
头顶是一棵巨树,正在簌簌的落叶,甚至还带着些枯掉的树枝一起往下砸。结界周围的枯枝烂叶更是堆得像小山一样。
要是没有结界,恐怕树下的人早就被活埋了。
“小兔崽子,你疯了!?竟敢直呼师尊名讳!”
有苏婉儿一下子跳起来,两步来到近前,迅速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凤星河,发现这个家伙完好无损,该不会是脑子坏了吧?弯下腰伸手拽了拽他。
“嘿!还知道我是谁么?你还要赖在师尊身上多久?”
“师姐?”
凤星河一翻身从林清梦的怀里滚到了地上,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上还搭着一截半人长,一臂粗的木头。
棕褐色的木头被鲜血浸染,已经通体变成了暗红色,自己身前的衣襟也沾满了血液。
“帝翁。”
林清梦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甩了甩手掌,瞟了眼凤星河带出来的木头,“这就是帝心木?还有什么是我们能为你做的么?”
树灵已经干瘪苍老的像是一张薄薄的树皮了,眼睛陷在褶皱里,是睁是闭都看不真切。
帝翁双臂向天空伸展,周身亮起了柔和的绿光。他身后垂死的神树,也渐渐亮了起来,一缕缕光芒汇入到树灵的身体里。
树下的老者整个人变得模糊,最后变成一个绿色的光团。神树又一点点的暗淡下来,不再有一缕灵气溢出,也彻底没了生命力。
光团嗖的扑向帝心木,青色的灵力在神木中缓缓流转,又慢慢的隐匿,就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般。
帝翁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有劳小友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把这棵小树苗随手插下,老朽先行谢过了。”
凤星河抱着帝心木坐了起来,随着光团的融入,木头的顶端竟然拱出来一根小指粗细,两寸长短的新枝,枝头还卷着两枚嫩叶。
“这是帝心木?”
他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咧着嘴笑了起来。
原来是神树试炼,大梦一场。
凤星河上上下下的摸着怀里的神木,转头望向林清梦,眼里带着希冀试探着问道:“我们这是在苍梧山,没有过去好几年,没有、我、我还是您最小的弟子,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