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摊开放着三张宣纸,是精挑细选后被保留下来的画作,每张上面都画有一把武器——分别是长剑、雅项枪和棹刀。
凤星河一一看过,眉毛渐渐地拧成了麻花,十分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指着唯一能看得出模样的一张,“就这把剑好了。”
刚好品种也对,日后出门就能带着师尊御剑飞行了。
“我画的不好看吗?”林清梦逐一拎起来重新打量一番,不是挺好的么?可傻小子怎么是这么个表情。
“好、好看。”
凤星河很是心虚,别开视线,端起桌子上的碗,一溜烟的跑了,“弟子把碗送回去。”
这叫走为上策,看来师尊对他自己的作画水平没有什么认知。要是武器边上不写那几个字,除了长剑以外,雅项枪和棹刀那是丁点儿也看不出来。
第二日,有苏婉儿迈进山顶院子的时候,腿肚子有些哆嗦。她最喜欢的双环髻已经梳不起来了,头发被烧掉了一大截,只能勉强扎两个傻不拉几的麻花辫。
为了法器也算是拼了。
分隔结界布好之后,林清梦带着凤星河去了杻阳峰阳面的山坡。这一边和与幻谷相连的荒凉阴坡截然不同。
百年老树林林总总,一棵挨着一棵极为茂密,树冠高低错落,从下往上仰视又像是连成了一片。阳光洒下来被遮挡了大半,地面上只剩一些斑驳的光影。
凤星河莫名觉得这里有些熟悉,好像来过一般。
林清梦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轻轻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去寻一个你喜欢的地方把树苗种上吧。”
清晨的时候,帝心木上的小树苗已经被掰了下来。既然凤星河得了神木,承了帝翁的情,合该由他来选个好地方让神树的生命得以延续。
“好。”
凤星河一手拎着镐头,一手握着小树苗,在山坡上转悠了小半个时辰,终于选了一处树木不是那么密集,阳光比较充足的地方。
至于小树苗能不能再次长成通天神树,那就真的是时也运也了。
栽好树苗,林清梦就带着凤星河一同回了小院,有苏婉儿还在分隔结界里接受金乌的试炼,他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多管。试炼这种事,旁人是帮不上忙的。
等凤星河回屋里取了打磨好的帝心木抱着出来,二人便一同上了扶桑树。
林清梦将打磨出雏形的木剑和残余的边角木屑一同放在树冠上,“来吧,我助你炼化神木,你只要释放灵力即可。”
说着牵起凤星河的左手,将中指指尖放进口中,轻轻的咬破。随后将他搂进怀里,带着他按照东方七星的方位移动,捏着指尖的伤口滴下鲜血。
裹着绷带的手抵在他的身后为他渡送灵力,随着灵力的释放,以鲜血为媒介,布下了星辰铸灵阵。
然而以帝心木为中心,法阵却只有一半亮起了层层青色的光芒,原本该在圆形法阵上均匀分布的东方七星竟然聚集在了半圆上,而另外一半则如同死水一般无波无澜。
“这是什么情况?”
凤星河看着只亮起半圈的法阵有些傻眼,难道是神木出了什么岔子么?只认可了自己一半?还是到底受到了怨煞的侵蚀。
林清梦围着法阵走了一圈,盯着帝心木瞧了半晌,心里有了计较。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后再次牵起凤星河,在原本的法阵上以火行之力,按照井、鬼、柳、星、张、翼、轸七星的方位再次布了星辰铸灵阵。
东、南两方的星辰阵同时运转,十四道星芒,青红两股灵力将帝心木托起飞速旋转,木剑的尖端指着法阵中央,残余木屑绕着木剑飞舞。
铸灵阵逐渐成形,最终以木剑为中轴,一边青光大盛,一边烈焰盈天。
“果然是我的血把神木泡透了,光靠你自己并不能炼化。”
林清梦松开凤星河,“你在这儿好好修炼,这法阵以你为主,炼化期间万万不可离开山顶,免得出了什么纰漏。”
“我下去看看婉儿,之后就来陪你。”
凤星河目光灼灼的盯着被青、红两束光芒淹没了的木剑,心里有些雀跃,自己就要有法器了,“师尊,要炼化几日啊?”
林清梦手下已经绘出了火莲,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笑道:“大约要四十九日吧。莫慌,你虽然灵力不足,但是我会帮你。”
说完便踩着火莲翩然离去了。
凤星河扒在树冠边缘往下看,师尊似乎对莲花情有独钟,哪怕那么丑,还是每次都画。
啊!竟然要五十天,我的法器啊,我的宝贝神剑啊!
凤星河在树冠上滚了几圈,忽的坐直,开始打坐修炼。他十二分清晰的感受到,灵力正在丝丝缕缕的,缓慢的流向法阵。
虽然有师尊相帮,但也不能说自己炼化个法器,却全要依靠师尊渡给自己灵力。那自己将来怎么好意思在上面了。
不蒸馒头争口气,自己强才是真的强。
傍晚的时候,有苏婉儿又被金乌揍到昏迷,掉了好几撮毛。林清梦依旧是拎着狐狸的后颈,把她丢回了弟子院,交给方琳照顾。
刚想回到扶桑树看看凤星河的情况,傻小子毕竟头一天炼化法器,虽然阵法是自己所布,可他还是有些担心。
这时山下结界传来异动,有人以灵力一下一下的敲击结界,就好似叫门那般,且那叫门的灵力委实不弱。
弟子们已经回来大半,林清梦交代一声,“备些茶水,我们有客人来了。”说罢再次勾勒出一朵火莲,慢悠悠的往山脚而去。
“浅予,你再慢上一些,本君就要砸门了。”
在结界外等着的,正是一身墨色锦袍的勾陈神君,他一手拄着金光灿烂的断尘剑,一手不轻不重的敲打着结界。“你踩着的是个什么鬼东西?怎么这么丑?”
“莲花,您觉得丑么?”
林清梦低头看了一眼,神色变也不变,“可我的弟子们都说很好看。”
“……”
上山的时候勾陈神君御剑与他并行,又看了那个丑东西许久,终于忍不住了才问,“浅予,你的焚天剑呢?怎么踩这么个、莲花?”
“这个方便,焚天剑灼浪太甚。”
林清梦又低头看了一眼,更是挪到了角落,方便他打量火莲的全貌,“我觉得甚好,到底哪里丑了?”
他也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想来是神君年岁太大,审美已经退化了,干脆换了个话题,“神君,您今日所来为何?不会是水刃岛当真有什么盛举吧?”
谈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弟子院,林清梦将人引到学舍,站在门边让客人先进,“神君请,寒舍简陋,还望勿怪。”
勾陈神君也有百年没到过招摇山了,上次来的时候还是林清梦火烧陵光神殿,烧的砖瓦不剩一片。没想到眼下依旧这般简陋,这小子还真是清心寡欲啊。
不过看他的弟子们倒是和乐融融,晒着草药,种着瓜果,竟然还有个猪圈,过得颇有市井烟火气。
“无碍,境由心生,一切皆同。”
勾陈神君进到屋内,随便选了一张矮桌,席地而坐,“你这里很是不错,远离喧嚣而又炊烟袅袅,看来也是自在的很。”
安盈盈送来了茶水点心,放好后就退了出去,带上了屋门。
林清梦用伤手托着宽袖斟茶,而后轻轻的推给神君,“这是山里的银针,都是他们自己烘了存着的;糕饼也是他们随便做的。卖相欠佳,但是味道还可以,您尝尝。”
勾陈神君端起茶盏抿了两口,金黄色的茶汤,口感清香,竟是难得的好茶,“本君主要是来看看你,监兵说你力竭晕倒,我总要来看过了才放心。”
“二来嘛,冯岛主广邀各大仙宗的掌门,说是大荒的妖兽频出,想要搞一场仙门大比。”
林清梦放下手中茶盏,腰背挺的笔直,双手搭在膝上,皱眉问道:“何为仙门大比?与我们何干?”
这是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
“仙门大比是这样——”
勾陈神君看了眼林清梦裹成了球的手掌,拿起茶壶为二人续上茶水,“就是十一个仙门,加上我们五神山,每派各出五名弟子进行比试。如果此次办的顺利,往后可能每几年就会办上一次。”
林清梦端着茶盏吹了吹,略微沉吟片刻,点头笑道:“原来如此,甚好。”
勾陈神君奇道:“你没意见?还觉得挺好?”
“是啊!省得弟子们坐井观天,盲目自大。如此正好可以让他们得些教训,好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林清梦神色柔和,甚至还笑了几声,仰头喝了一口香茶,“具体是怎么个比法?在哪里比?又是何时呢?”
勾陈神君大出所料,他原以为林清梦会不喜这种盛事,都准备好了游说的说辞,竟然完全没用上。
“比试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擂台较量。”
“第二部分是大荒除秽,也算是为民除害。这一次就在水刃岛办,时间嘛,应该是在岁旦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