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见了爷爷就离开了!
楚朝歌不断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三年都忍过了,就这两日,还能难熬到哪里去?
楚阳北的眉心舒展开来,朝门外招了招手。
楚阳南双手插着兜,神色复杂地走了进来。
“阳南不是有意伤你的,他已经知错了,从昨晚起,到现在,已经在门口站了一整夜了,你不原谅,他不敢离开。”
楚阳南的名字让楚朝歌不自主地回忆起了被幽禁的日子。
面前的馄饨忽然不香了,仿佛散发着一股腐臭味。
楚朝歌实在忍不住了,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下,跑到卫生间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
“楚朝歌,你什么意思?我又不是故意伤你的,要不是看在大哥面子上,我会对你这么低声下气?你不过是城中村里的......”
“住嘴。”楚阳北喝住了楚阳南。
楚朝歌不用听后半句,也知道未出口的几个字是“破落户”。
高一时,楚晚晚仇富,带着一群小混混堵楚朝歌,楚朝歌逃跑中受伤。
后来,楚阳南了解情况,带人将他们一锅端了,踩着楚晚晚的手掌,骂的就是“破落户”三个字。
真假千金真相大白,楚阳南特别后悔。
那股对楚晚晚深深的愧疚感转化为对楚朝歌的敌视。
只要有矛盾,“破落户”便成了楚朝歌的专属称谓。
楚朝歌至今不明白,她被楚晚晚带人殴打,从未告状,楚阳南带人报复也非她挑唆。
为何最后都成了她的错。
“大哥!这是疯人院啊!昨晚,我听了一晚的疯子喊叫声,吓都吓死了!即使是这样了,我都没有离开半步。”
三年前的事便是大哥心里的一根刺。
楚阳南一直努力表现,想要拔了楚阳北心中的那根刺。
他如今示弱,想博大哥的同情。
“我这样诚心,你看她,不说原谅也就算了,还对着我吐。”
楚阳南对楚朝歌的指责,一字不落地进到了她耳中。
听了一个晚上疯子喊声就受不了了吗?她可是听了整整七百多个日夜啊!
要是楚阳南知道,他口中的疯子喊叫声,曾经也有楚朝歌的份,他还会不会如昨夜一般害怕。
治疗室,除了是发疯后的无意识嘶吼,还有一种:承受不住过度治疗带来的痛苦,歇斯底里的求饶。
他们这里还只是住院部,发疯的人都是被隔离起来的,他们根本见不到病人。
而她,与疯子们,同吃、同住、同游戏,已整整两年。
而楚阳南这一点点苦,便在此要挟她,要原谅。
凭什么!
“我看她呀,还是疯病没好,得继续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楚阳南又补了一句。
楚朝歌冷笑,她有没有疯病,楚阳南不是最清楚吗?
楚朝歌胃里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才好些。
“可怜啊!歇歇,一会我给你弄点白粥。”芬姨扶着虚脱的楚朝歌。
楚朝歌冷漠地从兄弟俩面前走过,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们。
楚阳北心中闷气已成团,难以压制。
楚朝歌刚见他时也吐,她就那么讨厌他们楚家人吗?
他目光凌厉,“既然馄饨吃不下,便都不要吃了,饿上一天,便不会那么娇气了。”
这可是他挑了一早上的虾,亲手包的馄饨,他自己都没舍得吃上一口。
看到他们离开,楚朝歌舒服了不少。
却见楚阳南折了回来。
楚阳南狡黠一笑,“警告你,不要妄图和爸妈告状,他们是不会相信你的。”
楚朝歌冷笑,原来站了一个早上,求原谅是这个目的。
怕她告状啊?
可笑!
自从知道不是楚家女儿后,她便学会了报喜不报忧。
再后来,父母将她保送名额让给楚晚晚,又纵容楚晚晚一次次害她高考失利后,她连喜也不报了。
“你笑什么?觉得我说的只是大话吗?那你就试试看,在别人眼里,你可是个疯子。”
楚朝歌心头一震。
是啊,她是个疯子,一个疯子的话又有谁会相信呢?
“一个疯子,连上法院作证的资格都没有。大哥,真是有先见之明。”楚阳南得意地勾了勾唇。
她人证、物证都没有,别说为自己讨回公道了,告到最后,恐怕连“自由”都是奢侈。
在疯人院的日日夜夜,她度日如年。
一开始,她是恨的,可带着恨,日子太难过了。
后来,她便想,也许不是哥哥送她进精神病院的,一定是别人瞒着哥哥干的。
被关久了,她便不敢再有这样的幻想,如果不是哥哥,这么些日子,凭哥哥手段,早就寻到这里了。
后来的后来,她便想,兴许是因为自己初遇哥哥,又刚失去孩子,太激动了,样子过于癫狂。
所说的事,没有证据,又太过于匪夷所思。
所以哥哥误会她是个疯子。
再后来,她又有了新的分析。
即使当时她不是疯子,大哥也会设法定性她是个疯子。
不然,她实在想不通,最疼爱自己的哥哥,为何不但不救她,还将她送进精神病院。
明明让医生检查下,便确定她是否生过孩子了!她所说的事是真是假。
如今,她恍然大悟。
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今天。
在精神病院走一遭,她的话,无人会信,便会彻底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
她被下药,被强奸生子、囚禁之事便可以揭过。
他们一劳永逸。
楚朝歌喃喃自语,“大哥真是好手段啊,可比楚阳北和楚晚晚段位高多了。”
人人都说,大哥最适合接管家业,因为够狠。
她却觉得,大哥待她和旁人不同。
大哥对她的好,连楚阳南和楚晚晚都嫉妒。
她便觉得,只要自己爱大哥的心不变,大哥的真心,她便会一直拥有。
如今想来,这样的不同,只是因为曾经的她,一片赤诚,对楚家人没有威胁罢了。
一旦有威胁,她便是楚家中,第一个会被舍弃的。
楚朝歌忽然狂笑起来,笑声癫狂肆虐。
吓得楚阳南背脊发凉,连连退了好几步,“不会是真的疯了吧?”
扶着楚朝歌的芬姨也被吓得松了手。
楚朝歌脱力。
没有外力的搀扶,软瘫在地上。
她明明是在笑,却泪流满面。
楚阳南连连退后,逃一般,跑了出去,“真是一个疯子!”
这样的疯癫笑声,昨夜楚阳南已经听了一夜,那刻骨的印象让他忍不住心头发毛。
楚朝歌哭够了,反而平静了,看着房顶发呆。
楚朝歌,你不是早就看清楚家人了吗?
也明白你要的公道恐这辈子都难实现,为何还要纠结。
逃离楚家,是你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振作起来,要不到公道,起码离开楚家还是有希望的!
楚阳北吩咐不给楚朝歌东西吃,芬姨便真的不敢再提供吃的,只是私下拜托医生给吊了营养针。
楚朝歌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清净些时间,却想不到,两个小时不到,病房挤进一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