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承恩,你是石林的少族长。为他一个人涉险……你想过失败身死,你的亲人和部落里的兽人会怎样吗?”
凌承恩看重真神色肃然,语气严厉,双臂环在身前,挑眉道:“我做事自然有我的考量,迷雾沼泽对于靠眼睛分辨危险的兽人而言,当然十分危险。”
“但对我来说,却并非如此。”
重真已经有点生气了,这人是真的不听劝。
他别开头,冷哼道:“自负!”
凌霄远远看着两人为了猎蛇蜥的事情吵了一架,顿时有些为难,还有点不知所措。
虽然这场架……看着更很像是重真单方面要吵,但恩恩懒得听他说。
不过这次凌霄有点想站重真,但一对上凌承恩看过来的视线,他那点站狐狸女婿的想法就瞬间烟消云散,到嘴边的话也变成了:“重真说得是对的,迷雾沼泽很危险的,你从来没有去过,很容易吃亏,要不……还是我去?”
凌承恩看着老父亲小心翼翼试探的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阿父,你就别跟着闹了。狩猎队你不管,难道指望我去吗?”
虽然石林部落的兽人都承认她是少族长,但她今年也才刚满十六岁,并未正式跟随狩猎队外出过。
凌霄突然不出现在狩猎队中,让她顶替上……其他人多少会有些疑惑,甚至会忧心凌霄身体出了问题。
凌霄是石林部落的精神支柱,稍微出现异常,族里的兽人就会感觉到不安。
所以,她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解释上。
而且凌霄也是陆行的兽人,虽然火系异能强大,但精神力比她要差得多,在可视条件极差的环境下,比她出事的几率要大得多。
凌霄有点心虚,但还是坚持道:“如果你非要去,那我跟你一起,不然我实在不放心。”
……
重真震惊地看着连三秒钟都没坚守住的凌霄,伸手点了下凌小西的脑袋。
“你们家平时谁做主?”
“我阿父啊。”凌小西蹲在地上,扭头看着一号姐夫脸上复杂的表情,瞬间了然道,“不过我姐决定的事情,阿父反对没用哦~”
“阿姐不会听任何人的劝。”
凌小西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很是淡定地提醒道:“姐夫,你现在也是我们家的了,你想做咱们家的主吗?”
重真直觉这句话有坑,很是有自知之明地问道:“你觉得我配做你姐的主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一切皆有可能啊。你要是能成为我姐心尖上的人,她应该是愿意听你的。”
重真无语地撇了下嘴角,阴阳怪气道:“真是多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成为凌承恩心尖上的人?
还是算了吧!
他只想帮药萝部落找个强大的靠山,护住部落里那些孱弱的幼崽,然后自己也好好活下去,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和凌承恩这样独断专行,还养了好几个兽夫的雌性发展感情?
他又不是脑子有病。
阿母生前就告诉过他,感情要交付给值得的人。
凌承恩明显不符合他一开始的择偶标准。
除了最开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要死了,打算用自己的尸体换大部分猎物留在药萝。
在确定自己死不了后,他就彻底打消了用身体讨好凌承恩,委曲求全的念头。
而凌承恩也给了他一条明确的路,他现在可不想死。
当然,凌承恩也不能死。
他的计划是建立在凌承恩活着,且能不断改善兽人生活的基础之上。
思来想去,问题的核心果然是在半死不活的苏惟画身上!
重真偏首看着躺在石头上的苏惟画,神色变幻莫测,内心更是阴暗地想着:今晚大家熟睡之后,他直接暗杀这家伙,凌承恩应该就不用去迷雾沼泽涉险了。
嗯……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似乎还挺高?
……
“你不去休息,坐这儿发什么呆呢?”
凌承恩准备把石头上的苏惟画抱进山洞里,不过想起山洞内只有一个草垫,突然停下了动作,扭头朝凌霄喊道:“阿父,你那里还有没有多余的兽皮毯?”
凌霄点点头道:“有的。”
“我去给你拿。”
不用凌承恩解释,凌霄就知道她洞里的兽皮肯定不够用。
路过于少臣身边时,他顺便问了句:“你的兽皮够用吗,不够我也给你拿一些。”
家里的兽皮都被凌霄收起来了,这些都是珍贵的过冬物资,每次分到的兽皮他都会仔细鞣制,并且会放一些防虫的药草,这些年攒了不少。
也幸亏他勤俭持家,不然今天还得去跟别人借。
于少臣摇了摇头,指着山洞口那个偌大的兽皮包裹:“我的行李都带来了,兽皮也全带过来了,够用的。”
凌霄点点头,仰头看了眼靠近自家大闺女山洞口的那株蓝色花树,以及初见雏形的树屋,没有对于少臣的规划指手画脚,很快就走进自己的洞穴内,抱出了一摞兽皮。
凌承恩坐在火堆边,将那些过厚的兽皮挑出来放在一边,拿了些轻薄的兽皮放在地上拼接,最后从竹篓中找出了一根有些粗的针。
这针是金属的,具体什么材料,她暂时看不出来,但和钢针有的一拼。
这里自然没有棉线,全都是动物毛发搓出来的绳子,所以比较粗,但刚好与篓子里的金属针适配。
凌承恩熟练地穿针引线,这一幕,让本想帮忙的凌霄有点疑惑,迟疑地问道:“恩恩,你啥时候会缝东西了?”
凌承恩已经将线穿好,抬眸淡定道:“这么简单,看也看会了吧?”
凌霄端着竹杯慢慢喝着水,怀念道:“你以前缝东西可差劲了,后来就不愿意碰了。不过这么一想,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们家恩恩果然是长大了。”
面对感慨万千的凌霄,凌承恩什么也没说,只低头静静将几块兽皮缝合在一起,弄出了一张色差比较严重,但看着怪整齐的兽皮毯。
重真扭头看向于少臣,出声道:“麻烦你扶我去洞穴里。”
两人撩开草帘进了洞穴内,于少臣才注意到,洞穴内竟然有光。
种着光草的几个石锅,就放在几处半人高的壁龛内。
每一盆光草都有十几枚叶片,形如兰草,散发着暖光,映照着顶端淡黄色的花苞。
也照亮了空旷黑暗的洞穴。
“你辛苦一下,把左边角落那些东西收拾出来。”重真扶着墙壁,圈出了一个大致的范围。
于少臣不解道:“你打算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重真依靠在石壁上,看着凌承恩下午带回来的光草和光石,终究是心软了,“给苏惟画堆个适合休息的地方呗,如果让他躺地上,说不准人半夜就发热没了。”
于少臣这回没有反驳他,任劳任怨地将角落的东西搬开,让开了位置,看着重真坐在地上,将手贴在地面。
很快,洞穴的地面和墙面都动了起来,洞穴往深处延伸了大概半米,左侧墙角位置慢慢出现一张大概四十厘米高的石床。
石床宽约一米二,长两米,床头顶着石壁,靠床头的墙壁处刚好有一个壁龛,上面放着一盆光草。
弄出一张石床,重真已经满头大汗,脸色也变得惨白。
于少臣见他呼吸急促,蹲下身检查他腿上的伤口:“又渗血了。”
“我的异能晚上耗空了,这会儿还没恢复,没办法帮你止血。”
重真靠在石壁上,慢慢阖上眼睛,浑不在意道:“没事,流点血而已,又死不了。”
他的身体,他心里当然有数。
只不过伤势没痊愈,又强行压榨异能,操控洞穴内的岩石移位变形,所以才会弄成这样。
“扶我去草垫那边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于少臣看着他失去血色的面孔,最终只轻轻叹了口气,半拖半抱将人安置在草垫上。
“我去跟妻主说一声,你这样肯定不行的。”
重真忽然睁开眼,冷声道:“她又不会治疗术,能有什么办法?”
“你自己收拾一个睡觉的地方,顺便把她的兽皮毯拿到凌小西的洞穴去,别的事情就不要管。”
于少臣欲言又止,结果重真说完后,立刻闭上了眼,还没等他站起来,人就直接睡了过去。
于少臣担心他的身体出问题,立刻起身去找凌承恩。
结果刚抬手掀开草帘,就看到凌承恩抱着苏惟画站在洞外。
“他睡着了?”凌承恩问。
于少臣点点头道:“异能消耗过度,伤口又出血了。操控岩石移位变形,果然比控制土壤变化要困难得多。”
凌承恩指着脚边的干草:“把这些干草铺在石床上,然后去把我刚刚缝好的兽皮毯也拿过来。”
于少臣乖巧地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心底有些想问她,难道不担心重真的身体吗?
毕竟重真是听了她的提议,压榨自己的力量,给苏惟画弄出的石床,才弄成现在这副凄惨的模样。
她这副不闻不问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冷漠。
但他又不太敢直说。
等他抱着兽皮毯回到洞穴时,凌承恩已经蹲在重真的身边,将手里空掉的竹杯放在地上,指着石床那边和于少臣说道。
“今晚辛苦你半夜起来看一下床上那个,他如果醒过来发疯,你可以把他打晕。”
“实在解决不了,就叫我。我在隔壁。”
于少臣:“他伤得这么重,今天应该醒不过来吧?”
凌承恩摇了摇头:“难说,我昨天把重真带回来的时候,他也是看着快死的样子,但昨晚就能坐起来了,还有精神跟我瞎扯。”
重真其实并未睡着,阖着眼睛,将他们的话从头听到了尾,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我那不是瞎扯,明明是你睡不着,找我聊天。”
凌承恩没反驳重真的话,只看向于少臣,语重心长道:“苏惟画虽然伤得很重,但体魄比重真要更胜一筹,所以可能会比预期醒得早。”
“不过他腰椎的伤势比较特殊,可能会出现无法控制排尿等情况。我不太方便帮他收拾,只能暂时辛苦你为他换洗。”
“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情后,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能力范围内,我肯定帮你完成。”
重真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睁开了眼,嫉妒道:“你对他怎么就这么大方?到我的时候,就小气的不行。”
凌承恩拿起地上的竹杯,将他的兽皮毯直接抖开,盖在他的脸上。
“我发现你是真的有点话痨。明明体能都耗空了,你还有力气声讨我呢?”
重真将脸上的毯子揭掉,不服气道:“同为你的兽夫,我求的只不过是公平二字。”
“行吧,我之所以对于少臣这么大方,还不是因为你们两个太废。你走路都要他扶,却什么都不给,我总要给他点补偿吧?”
“苏惟画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生活都无法自理,吃喝拉撒都需要于少臣伺候,这种脏活儿累活儿,换做是你,你能无私地奉献自己吗?”
重真不敢再和凌承恩呛声了,因为她确实说的有道理。
他扭头与一旁不知所措的于少臣说道:“我现在受伤,暂时没办法给你报酬。但我其实还是藏了点私产的,等我痊愈就拿给你。”
于少臣摆了摆手:“不用,我没帮你什么忙,用不着给我报酬。”
“那不行……我有我的原则。”
凌承恩拿起自己的兽皮毯,打断了互相客气的两人:“行了,你们早点儿休息吧。”
“你们三个好好相处,就算吵架了,我也没办法给你再腾出个房间,所以都收敛点脾气。”
于少臣:“好。”
重真:“这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我是个讲道理的兽人,但躺石床上的那个是什么德行,很难说啊。”
凌承恩看着重真,十分头疼道:“辛苦咱们的重少族长闭上嘴,只要你不刺激他,他应该没精力和你吵架。”
言讫,凌承恩就转身离开了洞穴。
于少臣则是在昨晚凌承恩休息的地方坐下,将角落里堆着的几块光石拿到身边,准备拆开自己的大包裹。
重真则是单手支着脑袋,侧卧在草垫上,看着于少臣拆包,边与他说道:“等你的树屋建好之后,能不能帮我也建一个?你需要猎物,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等我伤好之后,去帮你弄。”
于少臣拉开绳结,一大堆东西突然全散开,有些甚至滚到了重真的草垫上。
重真难得震惊地张大了嘴。
半晌后,他指着那堆破烂,难以置信道:“你这是搬家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乌杨的地皮给剥了三层,一起带过来了。
有点尴尬的于少臣:“……”
他是一个做不到断舍离的恋旧小熊猫。
如果不是实在扛不动,他是真的很想把门口那片箭竹林,以及自己住的树屋和花树,全都打包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