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剑的声音低了下去,透着一股子无力:“可惜,最要命的东西,比如具体的时间、地点,还有能直接钉死他的签名画押……都烧没了,拼不回来了。”
没这些,这信就只是个烫手山芋,砸出去,未必能砸死那老狐狸,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姜无尘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那焦黑的纸片,触感粗糙。
得找到更硬的茬儿,或者,能把这信坐实的人。
波尔图那家伙?
他倒是提过北边的事儿,可他是匈奴人,屁股坐在哪边都难说,信他?悬。
兜兜转转,关键还是落在这封烧了一半的信上。
那老狐狸不是想在生意上弄死我吗?
姜无尘胸腔里那股子寒意,渐渐被另一种滚烫的情绪取代。
行啊。
你想玩阴的,那我就陪你玩。
将计就计,挖个更大的坑,看你这老狐狸会不会自己跳进来,把剩下的证据,亲手送到我面前!
这棋局,倒是越来越有嚼头了。
不急,得慢慢来,找个最合适的饵。
姜无尘把那片焦黑的纸,连同墨老费心解读出来的内容,一起放在了赵承熙面前的案几上。
烛火跳了一下,映得赵承熙的脸明暗不定。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残破焦脆的纸张时,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这……当真是从刘府后院烧剩的灰里找出来的?”赵承熙的声音有些发紧。
姜无尘点了下头,声音没什么起伏:“顾一剑亲手拿到的,墨老熬夜看出来的,错不了。”
赵承熙吸了口气,抬起脸,看向姜无尘:“姜公子,这东西的分量,你掂量过吗?”
姜无尘嘴角扯了扯,弧度有些冷:“足够把宰相府掀个底朝天。”
赵承熙呼吸急促了些:“既然有这种东西,为什么不直接捅到父皇那里去?刘承志通敌卖国,罪证在此,保管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姜无尘摇摇头,踱步到窗边,外面庭院的树影被夜色吞没,黑黢黢一片。
“殿下觉得,就凭这点烧剩下的玩意儿,就能一锤子砸死他?”
赵承熙愣住,随即眉头拧紧:“这还不够?通敌可是灭族的大罪!”
姜无尘转回身,神色平静得吓人:“殿下,刘承志在朝中经营多少年了?党羽门生遍布朝野,盘根错节。这信烧成这样,缺了最关键的东西,他完全可以抵死不认,甚至反咬一口,说我们栽赃陷害。”
他顿了顿,继续道:“更别提,现在朝堂上什么局面?父皇的心思谁摸得透?贸贸然把这东西扔出去,万一没砸死狐狸,反而惹了一身骚,甚至可能让父皇觉得我们别有用心,那就得不偿失了。”
赵承熙不说话了。他想争那个位子,脑子不笨,姜无尘说的这些,他明白。
“那依姜公子看,该怎么办?”赵承熙放低了姿态。
姜无尘走到桌案旁,手指在摊开的京畿地图上划过,最后点在一个地方:“殿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封信,是把刀子,也是个筹码。咱们得用好它,慢慢来,一步步蚕食掉他的势力。”
赵承熙来了精神:“怎么个蚕食法?”
姜无尘压低了声音:“殿下最近,可留意到禁军那边的动静?”
赵承熙想了想:“听说了些。禁军里头好像在换人,父皇对禁军的掌控,似乎不太满意。”
姜无尘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殿下说得没错。禁军是守卫京城的命根子,是握在手里最硬的刀。现在禁军里头人心浮动,正是咱们浑水摸鱼的好时候。”
赵承熙心头一跳:“姜公子的意思是……去争禁军?”
姜无尘点头:“拿这封信当引子,不直接捅破,而是若有若无地向陛下透露点风声,暗示刘承志可能不干净,屁股底下有问题。然后趁机进言,以整顿为名,把禁军的部分权力抓到手里。这样一来,既能自保,也能敲山震虎,让刘党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
赵承熙在屋里踱了几步,脸上明显有些意动,但很快又显出犹豫:“禁军太扎眼了,父皇怎么可能轻易松手?再说,大哥和刘承志也在盯着那块肥肉,咱们这时候掺和进去,会不会太冒险了?”
姜无尘语气没什么波澜:“富贵险中求。殿下想坐上那个位子,哪能一点风险不担?禁军是烫手,但也最要紧。真能抓一部分在手里,那就是咱们的底气,进退都有了余地。”
赵承熙被说得有些热血上涌,但顾虑还在:“可我在军中没什么人脉,硬插手进去,底下的人能服气?”
姜无尘笑了:“殿下不用亲自去带兵。禁军现在不是在换人吗?正是安插自己人的好机会。殿下可以举荐些信得过的人,慢慢往里掺沙子,积少成多。”
赵承熙脸上掠过兴奋,但很快又冷静下来,他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沉吟了一会儿,他又问:“禁军这步棋,好处大,风险也大。万一走错一步,引火烧身怎么办?姜公子,有没有更稳妥点的法子?”
姜无尘料到他会这么问。这位二皇子,有野心,但也求稳。
“殿下顾虑得是。”姜无尘话锋一转,抛出另一个选择,“如果觉得禁军那边水太深,咱们可以换条路,从钱袋子上动手。”
赵承熙眉毛动了动,示意他继续。
姜无尘不紧不慢地说:“殿下还记得吧,这信上,除了通敌,还提到了‘粮草接应’?”
赵承熙点头,若有所思。
姜无尘接着道:“咱们就拿这个做文章。向陛下进言,刘承志不光可能通敌,还可能在‘资敌’!暗地里拿国库的钱粮去填敌人的胃口!”
赵承熙眼睛亮了:“妙啊!这么一来,既能恶心刘承志,又能避开禁军那个漩涡,确实稳妥多了!”
姜无尘嘴角翘了翘,继续补充:“臣可以趁这个机会,向陛下提议,专门成立一个衙门,叫什么‘军需贸易与财政监察司’之类的,就由臣来管。专门负责核查军需采办、边境贸易的账目,还有相关的银钱往来。这样,既能名正言顺地盯着刘承志和他那些人的钱袋子,断了他们的财路,也能为殿下将来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