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着脸,砂砾打在皮肤上生疼。
萧云珩把阿依娜紧紧搂在怀里,能感觉到她的体温正一点点流失——就像捧着一捧随时会从指缝漏走的沙。
“喂,别睡!”他拍着她的脸,手指沾到黏稠的黑血。那血的颜色看得他心头一颤,就像当年在萧国皇宫看见母妃毒发时的模样。
阿依娜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指甲都快掐进肉里:“玉簪...药...”她的声音虚弱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萧云珩手忙脚乱地拔下她发间的孔雀石簪子,拧开簪头时手都在抖。
三粒红得刺眼的药丸滚出来,还没等他接住,阿依娜整个人突然抽搐起来,药丸全掉进了沙地里。
“见鬼!”他跪在地上扒拉着沙子,指尖被碎石划出血口子都顾不上。好不容易找回两颗药,抬头却看见阿依娜的眼睛已经开始失焦。
那一刻他脑子一热,直接咬破自己手腕凑到她嘴边:“喝下去!快!”
鲜血混着药丸灌进阿依娜喉咙,她突然剧烈咳嗽,喷出的黑血把萧云珩的前襟都染透了。
就在他准备再割一刀时,突然发现她指甲上的青紫色正在慢慢褪去。
“你的血...”阿依娜虚弱地睁大眼睛,睫毛上还沾着血珠,“居然能...”
萧云珩突然想起小时候师傅说的那个荒诞故事——萧家祖上娶过苗疆巫女,血脉里带着解蛊的奇效。
他一把扯开阿依娜的衣领,心口那团可怕的青紫真的变淡了些。
“忍着点。”他拔出匕首就往手心划。阿依娜别过脸去,声音带着哭腔:“不行...”
“少废话!”他捏着她下巴强迫她张嘴。
温热的血流进喉咙时,阿依娜浑身发抖,突然像沙漠里渴极了的旅人般死死咬住他手腕。
萧云珩疼得倒吸冷气,却看见她惨白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
“够了...”阿依娜猛地推开他,染血的嘴唇微微发抖。
她想站起来,却被萧云珩一把拉住。月光从烽燧的破窗照进来,把他手腕上那个深深的牙印照得清清楚楚。
“你们西域姑娘都这么报恩的?”他故意晃了晃伤口。
阿依娜耳朵尖都红了,抓起弯刀就要走:“谁要...啊!”话没说完突然扑过来把他按倒。一支羽箭擦着她发梢钉进墙里,外面传来追兵的叫骂声。
“哟,还有力气打架?”萧云珩贴着她后背说话,热气喷在她脖子上。
阿依娜心跳突然乱了几拍,把弯刀塞给他:“闭嘴,杀人!”
门被踹开的瞬间,阿依娜甩手就是一把银针。萧云珩趁机抢过弓箭,三箭连发射穿敌人喉咙。
混战中阿依娜突然闷哼一声,半边袖子瞬间被血浸透。
“走!”萧云珩搂着她的腰从窗口跃出。夜风呼啸中,阿依娜贴着他胸口,听见他的心跳快得不像话——比刚才厮杀时还要剧烈。
他们在戈壁滩上跑了一整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找到个岩洞。
萧云珩撕下衣襟给她包扎,阿依娜疼得冷汗直冒,却死死咬着嘴唇不吭声。
“疼就喊出来,”他故意在伤口上按了按,“又没人笑话你。”
阿依娜猛地抬头,差点撞到他下巴。
两人呼吸交错间,萧云珩突然发现她的睫毛在晨光里泛着金色,就像他小时候在沙漠里见过的那种会发光的蝴蝶。
“看什么看!”阿依娜别过脸去,可通红的耳朵出卖了她。
萧云珩笑着递过水囊,阿依娜喝了一口就呛住了——这分明是血水混合的味道!她这才反应过来,昨夜昏迷时喝的根本不是什么清水...
“你不要命了?“她声音都在发抖,“失血过多会死的!“
“总比看着你疼死强。”萧云珩漫不经心地缠着绷带,“你们西域姑娘都这么嘴硬?”
阿依娜把水囊狠狠砸在他胸口:“谁让你自作主张!”可眼眶却不争气地红了。十五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把她的命看得比自己的还重要。
洞外突然传来驼铃声,萧云珩握紧剑柄就要起身,却被阿依娜拽住衣角。
她指尖微颤,在他掌心画了个奇怪的符号——后来他才知道,那是西域文字里的“信任”。
十几个商旅打扮的人走近,领头少年摘下兜帽的瞬间,阿依娜惊呼出声:“萨比尔!”弟弟扑过来抱住她,转头警惕地瞪着萧云珩:“他就是那个萧国...”
“我盟友。”阿依娜打断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救命恩人。”
萧云珩故意晃了晃还在渗血的手腕。阿依娜瞪他,却听见弟弟突然单膝跪地:“多谢恩公救我王姐,西域王室永世不忘。”
“起来!”阿依娜去拉弟弟,结果牵动伤口一个踉跄。萧云珩下意识去扶,却被她慌乱推开。
萨比尔看看姐姐红透的耳根,又看看萧云珩玩味的表情,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
“王姐,你的噬心蛊...”
“已经没事了。”阿依娜匆忙打断。
萧云珩突然皱眉:“你体内怎么还有别的毒?”
萨比尔脸色大变:“是寒国的同心蛊!他们让王姐和那个宰相...”
“住口!”阿依娜厉声喝止,可已经晚了。萧云珩眼神瞬间冷得像冰:“所以宰相突然暴毙,是你...”
阿依娜沉默着。同心蛊,同生共死。她原打算用这条命换寒国朝堂大乱,却没想到噬心蛊会提前发作。
“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同归于尽?”萧云珩声音发紧。
岩洞里安静得可怕。过了很久,阿依娜轻声说:“现在不会死了。”她指着心口,“你的血...好像能解蛊。”
萨比尔突然抓住萧云珩:“求您救救王姐!西域愿以十座城池...”
“萨比尔!”阿依娜急得去拦,却见萧云珩已经卷起袖子:“拿刀来。”
“不行!”她死死按住他的手臂,“你流了那么多血...”
萧云珩突然凑到她耳边,热气喷在耳垂上:“公主这是在心疼我?”阿依娜浑身一颤,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利落地划开小臂,鲜血滴进玉碗。
“喝。”他把碗递到她唇边,眼神不容拒绝。
阿依娜望着碗里晃动的血色,突然想起母后讲过的西域传说——肯以血饲爱人的,都是命中注定的...
当碗沿碰到嘴唇时,她尝到了咸涩的泪水混着鲜血的味道——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