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崩塌的那一刻,尘土飞扬。
姜女眼睁睁的看到了,她的夫君,范喜良。
被埋葬在了那片废墟之下。
她哭到双目流血,哭到魂魄离体,却仍不肯停下。
“你若死了,我便等你,等到天荒地老!”
姜女的声音,在残垣断壁间回荡。
画面一转,来到地府。
阎罗殿前,姜女的魂魄跪伏在地上。
她的身形虽然柔弱,却透着倔强,不肯喝下那碗让她忘记一切的汤。
“我不喝。”声音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我要等他。”
她的眼神满是执拗,仿若这世间再没有任何力量能改变她的想法。
阎君坐在高堂上,看着眼前的一幕叹息。
他知晓凡人的情感,但地府也有地府的规矩。
终究是拗不过她的执念,无奈之下,只好让她在地府任职。
专门负责熬制孟婆汤,度化来来往往的亡魂。
“你要知道,凡人轮回,记忆轮回,记忆全消。”
阎军君语重心长的说道。
“即便他转世归来,也不会再记得你。”
姜女听了,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眼里都是深情和无悔。
轻声开口:“没关系,我记得他就够了。”
从那一刻开始,她便在这地府之中,开始了漫长枯燥的等待。
千年的时光的时光,匆匆流逝。
姜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守在这里,看着无数的亡魂,喝下她亲手熬制的汤,踏上轮回之路。
然而,她的范郎,却再也没有归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记忆越来越淡,她好像快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恐惧向她袭来,她害怕了,害怕有一天自己会彻底的忘记他。
终于,在这漫长的等待与煎熬中。
她崩溃了。
姜女颤抖着双手,捧着那碗自己亲手熬制的孟婆汤。
没有丝毫的犹豫,一饮而尽。
她选择忘记。
那一刻,脑海里的所有记忆如潮水般褪去。
她的眼神慢慢变得空洞,随后恢复平静。
从此,世上再无姜女。
只有孟婆,一个日复一日。
守在地府为来来往往的亡魂递上孟婆汤的孟婆。
她的故事被永远的尘封在了岁月的长河。
记忆如潮水般回归。
曾经被孟婆汤强行抹去的记忆,此刻清晰的在她脑海中浮现。
孟婆,不,现在应该叫她姜女。
她缓缓睁开眼,眸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泪水不受控制地无声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在衣襟上。
她微微颤抖,看向姜沐瑶。
“他...转世了吗?”
那声音仿佛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全是她对爱人无尽的牵挂。
姜沐瑶点头,缓缓道:
“转世了9次,每一世他都从你面前经过。
你亲手递上你熬制的孟婆汤,只是你已经不认得他了。”
姜女听完,双手捂住脸,再也抑制不住,终于痛哭出声。
千年等待的心酸,与爱人一次次错过的悔恨。
黑白无常站在一旁,彻底被姜沐瑶露的这一手震撼住了。
他们在地府任职多年,见证过无数的生死、轮回。
却从来没有想过,孟婆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一段故事。
而,他们震撼、疑惑的是。
为什么姜沐瑶能如此轻易的解开孟婆汤的功效。
让孟婆恢复记忆。
她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看向姜沐瑶的目光带着敬畏。
姜沐瑶本无意插手孟婆之事,只是方才瞧见孟婆如机械般重复着单调的动作。
心里没来由地泛起酸涩,觉得好像不该是这样的。
她鬼使神差的动用了一门术法。
这术法,是她前世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特别神秘。
能窥探别人深埋心底的过往无论时间有多久远。
孟婆恢复记忆之后,摆在她面前的。
有两条路:
一条是继续留在这地府,守着那口汤锅,日复一日的熬制孟婆汤。
另一条是放下过往,投胎转世。
姜女,站在奈何桥畔,她的指尖缓缓抬起,轻抚过自己的面容。
她记起了一切。
记起了长城崩塌,漫天飞雪。
记起了自己哭到魂魄离体的绝望。
也记起了千年等待中渐渐模糊的容颜。
还记起了...自己喝下那碗汤时的决绝。
“原来,我等的人,早已从我面前走过了。”
她薄唇轻启,声音轻柔,没有她想象中的崩溃,反而很平静。
姜沐瑶看着她问:
“你现在想怎么做?”
姜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走向那一口陪伴了她千年的大锅。
这口锅,见证了她的等待、迷茫、也将见证她的新生。
她拿起木勺,轻轻搅动着,动作轻柔仿佛在与过去的自己对话。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的在这幽冥之地回荡。
“我从前以为,活着是为了等他。”
“后来我忘了,却还是留在这里,机械地熬汤,递汤,日复一日...”
她抬头,目光扫向那排着长队的亡魂。
他们脸上写满了茫然、痛苦,但是最终都会喝下她的汤,踏入轮回。
“可现在,我明白了。”
她笑了,嘴角上扬,眉眼舒展,好像千年的枷锁一下就没了。
没有了往日的沉重,有的是超脱与自在。
“我留在这里,不是为了等谁。
而是因为,这就是我的道。”
说着,她拿起空碗,从锅中舀了一勺汤,动作娴熟自然,递给了面前的一位亡魂。
眼中是温和和悲悯,轻声说道:“喝吧,前尘事了,方能转世。”
亡魂双手颤抖接过那碗汤,眼中闪过犹豫但最终还是一仰头,将汤一饮而尽。
刹那间,眼眸中的执念渐渐消散,化为清明,痛苦的面容也恢复平静。
他对着姜女微微鞠躬,转身朝着轮回之路缓缓走去,身影逐渐消失...
姜女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轮回路上,轻声道:
“我渡人,亦渡己。”
姜沐瑶静静的看着姜女,也露出了笑容。
“你比我想的还要通透。”
姜女回过头来,冲着她俏皮地眨眨眼,竟然透出了几分少女的灵动。
她语气轻快:“活了几千年,总要有点长进。”
孟婆还是那个孟婆,汤还是那碗汤。
可她的眼神,不再空洞,不再迷茫。
不再为谁而活,她只是她自己。
阎罗殿内:
阎君看着水镜中的景象,轻笑:
“姜家的人,果然都是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