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郁沉云侧身一闪,夺过了惜沅身后侍卫的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架,沉声道:“草民自知死罪,这便……”
“这是做什么呀!”惜沅被郁沉云行云流水的一套操作惊到,她惊呼出声,“还不快拦住将军!”
这场面完全在惜沅的意料之外,皇上是想开个玩笑,若是郁沉云真的因这圣旨命丧于此,她可怎么复命啊!
可郁沉云即便是残了,却也不失血性,如今被这圣旨一激,他怒上心头剧烈反抗,侍卫们也近不得他身。
“哎呀!”眼见郁沉云就要抹脖子了,千钧一发之际,惜沅急忙道:“圣上就是和将军开个玩笑!这圣旨玉玺都没盖,不作数的!”
郁沉云决然的神情有片刻松动,抹脖子的动作也停滞下来。他怀疑的目光扫向惜沅,惜沅会意,赶忙将圣旨面向郁沉云摊开。郁沉云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那旨意,确实并无玺印。
惜沅怕稳不住他,赶忙拿出第二道圣旨在郁沉云面前摊开来,“这是圣上答应给将军的旨意,将军细细瞧瞧,这上面才有玺印,将军快把刀放下吧,刀剑无眼,若是伤了自个儿可如何是好。”
郁沉云仔仔细细阅读了那圣旨上的内容,确实是施寒岄给他的白纸黑字的承诺,也盖了玉玺,但他还是很生气,这玩笑是能随便开的吗?
她平日多有捉弄他也就罢了,这次竟还写了圣旨,他今日若是没反抗,接了旨,她寻机会偷偷拿回去把那玉玺咣当一盖!他有理都变成了没理!他就落入了她的圈套!他就永远都得被这旨意框住!
她昨日分明知道他所求,他昨夜一整夜都很高兴,结果一大清早就被她这么戏耍一番,郁沉云心情着实是从山峰跌到谷底。
他不想再搭理她了。
愤愤扔了刀,从惜沅手中接过圣旨,“谢陛下隆恩!姑娘受累了。”他冷声道了句谢后,便快步朝屋中走去。
“砰”一声砸关上门,郁沉云不悦赶客的意思很是明显。
惜沅浅叹一口气,正准备带人离开,却听得那道门又被人猛的拉开。
惜沅回头,见郁沉云站在门内,手指向院内的鸡鸭鱼虾,“劳烦姑娘告诉皇上,草民第二个请求,请皇上把这些吃食都带走!”
随后又是“砰”一声关门响,郁沉云的火气全发泄在了门板上,惜沅见那木门微颤,似有些摇摇欲坠。估摸着,这门得换。
惜沅回宫立即将外头情形禀了施寒岄。
“如此性烈。”施寒岄垂眸笑道:“想来也是,他倒也就是这么个性子,瞧着温和好说话,可真要踩了他的底线,他才不管什么君臣尊卑。”
“郁将军瞧着是气得狠了,这下连陛下送去的鸡鸭都不愿养了,”惜沅无奈道,“陛下,要派人去收回来吗?”
“不养就不养吧,着人去收回来,今日晚膳多加几道菜,岂不美哉?”施寒岄朱批收笔,合上一本折子后温声道。
起初那只兔子,确实是她想和他一起庆祝用的,但后来他带回去养着,养得还挺好,施寒岄见他每次提起那兔子时都面上欢喜,她才想着多给他送些小东西打发时间。
边城的人走后,他孤身一人,施寒岄怕他抹脖子,想着他若喜欢小动物,养着也是个伴,至少有个牵挂,正巧那时她在用膳,看着桌上的膳食,她灵光乍现,把桌上见到的荤菜都陆续给他送了个活物过去。
他若不愿养了,她也没甚损失。
“陛下,方才皇夫宫中的人来报,皇夫又发了怒,在宫里砸了好些物件,还命人备了白绫,怕是有些想不开,陛下今日可要去皇夫宫中瞧瞧?”惜沅问道。
“自朕登基,广纳后宫以来,他是砸了宫里不少物件。”施寒岄放下笔,端起了茶碗,“他不嫌丢面,要上吊就让他吊。朕往日迁就,倒是纵得他越发过分,次次都要闹上一遭。”
浅饮下一口茶水后,施寒岄放下茶碗,重新执笔,拿起了一本折子,落笔前,她继续道:“皇夫举止有失,禁足罚俸三月,今日给他传消息的人,都处置了,他手伸太长了,得敲打敲打。”
宫外刚发生的事,皇夫立即就收到了消息,他在宫内宫外有眼线,施寒岄不动,不代表她不知。她写了圣旨,直接让惜沅从清正殿带出宫,连惜沅都是宣旨时才知道圣旨的具体内容,除了宣旨时在场的人以及施寒岄本人,不会有人知道她写了册封皇贵夫的旨意。
施寒岄自惜沅出宫便派了人暗中盯着今日护送惜沅宣旨的侍卫,顺手牵出了和皇夫暗通消息之人。她从不给后宫男子放权,只不过她看重皇夫,故而愿给他多些宽容,他在宫内宫女太监中培养眼线心腹,只要不触她底线,她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计较,可他把手伸到了宫中侍卫处,她就不能再放任不管。
要争风吃醋,要发脾气上吊让她去哄,她高兴时也不是不愿迁就,但可惜,他不够自觉。总想用触碰她权力的方式来试探她有多爱他,似乎,在他眼里,只有她愿意包容他触碰权力,才能证明她爱他,才能证明他在她心中独一无二,才能证明他在她这里有不一样的地位。
皇夫总是不明白,无论何人,要分她的权,在她心中,便已经是敌人。
“是。”惜沅回道。
施寒岄的人来收宠物之时,郁沉云留下了那只兔子。宅子里清净后,他便开始整理行囊,一来他打算离京,去金安各州城走走看看;二来就是为了远离施寒岄,免得她又起歹心或是玩心,拿他逗乐。
施寒岄知道他要离京,命人给他备了车马以及护卫,还有好些银票,郁沉云拒绝无效,只好带着陛下恩赏离开。但拿人手短,郁沉云收了她的人和钱,不太好意思不再搭理她。
他算是发现了,这皇上把他的心思拿捏得死死的,他原本怒得都决定和她此生陌路了,可是她整这一出不能拒绝的赏赐,又是送钱供他玩乐,又是派人护送他去看大好河山,他感觉自己那怒气确实是不争气的消了不少。
毕竟,好歹人家也是皇上,也没追究他大不敬的罪,算起来,对他态度已经很不错。
后来郁沉云每到一处,见着民生之弊,都会写信回京告知施寒岄,施寒岄也会想法子解决。除夕将至时,郁沉云已经离京大半年。
除夕夜。
“陛下,郁将军回京了。惜桔传来消息,说将军正在宫门外求见陛下。”惜沅在施寒岄床前低声道,她双目红肿,声音略微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