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梨听了这番话,眼眶微微泛红,内心涌起一股暖流。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姬成周的肩膀,语气温柔又郑重:“没关系。倘若有一天,你的生命受到威胁,这手艺即便外传也无妨,毕竟,命比什么都重要。”
姬成周认真地点点头,目光中透着坚定:“师父,我定会努力学习。”
接下来的日子里,姬成周愈发勤奋刻苦。他常常在窑炉旁一待就是一整天,反复钻研、试验。凭借着举一反三的天赋,他成功研制出一款新瓷器。
当窑炉打开的那一刻,温润的光泽瞬间弥漫开来,这款瓷器釉质呈现出青绿中略带湖蓝的色调,宛如一泓深邃的湖水,又似被细雨洗刷过的蓝天,晶莹剔透,冰清玉洁,恰似传说中的秘色瓷。
秘色瓷的原料需经过特殊处理。原料稍有差异,便会对釉色产生显着影响。
江梨看到成品的瞬间,惊得合不拢嘴,双手颤抖着,爱不释手地捧着这件秘色瓷器,惊叹道:“这简直是巧夺天工,太美了!”
她满心欢喜,重重地拍着姬成周的肩膀,赞叹道:“真不愧是天才!我不过随意点拨几句,你就能激发出这般才华。待皇上见到这瓷器,定会对你大加赞赏。”
姬成周却谦逊地摇了摇头,目光专注地看着瓷器,认真说道:“这款瓷器还未真正完工,诸多细节尚需打磨。在这之前,一切都还言之过早。这几日,我还是先专心学习烧制映山红。”
“你此前烧出的映山红,已然十分出色,没必要再反复练习了。”
“不,师傅烧制的映山红里,蕴含着诸多值得我深入学习的学问,每一次尝试,我都能有新的收获。”姬成周坚持道。
江梨听后,不禁在心中感慨,姬成周不愧是天生的烧瓷天才,对技艺有着这般纯粹的热爱与执着。
于是,她没有再阻止姬成周。
傍晚时分,江梨忙完手头的活儿,正准备出宫。就在这时,贝华茂大摇大摆地背着手,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小海,又要出宫了?”贝华茂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贝大人,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贝华茂冷笑一声,语气冰冷地说道:“那正好,明日起,你就不用来皇宫了。”
“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江梨脸色骤变,追问道。
“烧制映山红的技艺,我们都已经学会了。从即日起,这瓷窑不再需要你。”贝华茂傲慢地说道。
江梨柳眉微蹙,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们都学会了?这怎么可能?我只传授过姬成周一人啊。”
贝华茂仰起头,肆意大笑,脸上的得意劲儿都快溢出来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几日,我一直暗中盯着你们。你们烧制映山红的每一道步骤,所需的温度,用的原材料,我都摸得一清二楚。我和其他工匠日夜钻研,也成功烧制出了映山红!”
说罢,他打了个响指,手下立刻抬出一款红色茶杯。那瓷器色泽明艳,恰似漫山遍野盛开的映山红,娇艳欲滴。
江梨眼眸一眯,声音中带着几分愤怒:“贝大人,你竟用这般卑鄙的手段,偷偷窃取他人技艺!”
“那又怎样?”贝华茂满不在乎地撇撇嘴,“现在,你给我滚出皇宫!”
“贝大人,你高兴得太早了。”江梨毫不示弱,目光如炬。
“怎么?你还想赖在这瓷窑不走?”贝华茂嘲讽道。
江梨深吸一口气,镇定地说:“不如我们比试一场,看看究竟谁烧制的映山红更胜一筹!”
“哼,你是不信这是我烧制的?好!今天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贝华茂恼羞成怒,当即吩咐手下准备烧制瓷器的材料。
江梨也不慌乱,有条不紊地开始着手准备。
她先是精心挑选了细腻的高岭土,置于案前,用灵巧的双手反复揉搓、摔打,直至泥料均匀细腻,如同羊脂玉般温润。
随后,她将泥料置于轮盘之上,启动轮盘,随着轮盘的飞速转动,她的双手如灵动的舞者,轻轻按压、提拉,不一会儿,一个初具雏形的坯体便出现在眼前。
紧接着,她调配釉料。按照独特的配方,将各种原料精准称量,倒入瓷钵中,加入适量的水,用木棒细细搅拌,确保釉料均匀融合。
一切准备就绪,江梨将坯体小心地浸入釉料中,片刻后取出,坯体表面均匀地裹上了一层釉衣。
随后,她将坯体放入窑炉,调整好火候,密切关注着窑炉内的温度变化。
烧制映山红需要一天一夜。
江梨不想离开,害怕这其中出现什么问题,于是她今夜就没有出宫,而是留在了磁窑里,特地派了一个侍卫去通知谢寒清,让他不要担心她。
寒夜如墨,冷风像冰刃般刮过,江梨独自守在窑炉旁。
跳动的火苗将她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倦意如潮水般袭来,她连连打着哈欠,眼皮沉重得好似灌了铅,上下不住地打架。
就在这时,姬成周脚步轻缓地走了过来,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温柔:“师傅,您先去歇着吧,我来替您盯着窑炉。”
江梨心头一暖,强撑着说道:“没事,我还能再熬一阵。”
“师傅,您就别硬撑了。我刚睡过一觉,精神着呢,这会儿根本睡不着。您去躺一会儿,咱们轮流守。”
江梨觉得有理,便起身,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屋里休息。
第二日,晨曦初破,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江梨尚在睡梦中,一阵急促的呼喊声如惊雷般将她惊醒。
她迅速从床上跳起,熟练地扮作男子模样,心急如焚地冲向窑炉。
眼前的景象让她怒火中烧,贝华茂带着几个手下,正对姬成周拳脚相加。
“贝大人,你又在搞什么名堂!”江梨怒声吼道。
贝华茂却一脸满不在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时辰到了,该开窑了。可这小子死活拦着,我只能动手了。”
江梨抬头看了看天色,冷冷道:“时辰还没到。”
“没到?怎么可能!烧制映山红瓷器只需一天一夜,你这明显超时了。”贝华茂语气笃定。
江梨目光如炬,毫不示弱:“谁说超时了?烧制映山红本就耗时久。贝大人,你这烧制之法,莫不是从哪偷学来的山寨版?”
“你……”贝华茂气得脸色铁青,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我烧制的映山红早已出窑。你看看,这成色和你之前烧的可有不同?我可是掐着时辰的。倒是你,超时烧制,出来的东西说不定已经废了!”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江梨神色镇定,又耐心等了片刻,终于下令:“开窑!”
贝华茂双臂抱胸,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堆残次品,可当窑门打开的瞬间,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江梨烧制的瓷器色泽饱满,红得恰似天边绚丽的彩霞,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反观他烧制的瓷器,颜色暗淡,毫无生气。
众人的夸赞声此起彼伏:“这也太美了!只听说烧出来是红色,没想到成品竟如此夺目!”
江梨挑眉看向贝华茂,冷冷问道:“贝大人,现在你还觉得,能取代我吗?”
贝华茂顿时哑口无言 ,“这……”
“贝大人,奉劝你往后老老实实管好自己的事,别再背地里耍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小心哪天我向皇上进贡映山红瓷器时,参你一本,到时候,你这乌纱帽还能不能保住,可就难说了!”江梨目光如炬,冷冷地盯着贝华茂,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贝华茂闻言,浑身猛地一颤,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他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点头哈腰道:“小海大人说得是,是我之前太狂妄了,还以为这烧制技艺看看就能学会,没想到其中门道这么深。往后我绝对不敢再犯!”
“赶紧给我徒弟道歉!刚才你们怎么打的他,现在就让他原样打回来!”江梨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贝华茂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愣了好几秒才道:“小海大人,您不会是在开玩笑吧?我是什么身份,姬成周又是什么身份?”
“姬成周是我徒弟,你说呢?”江梨微微挑眉,眼神中透着威严。
贝华茂咬着牙,狠狠地瞪了姬成周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警告:你要是敢动手,有你好看的!
姬成周本就胆小怯懦,权衡之下,又转向江梨哀求道:“师傅,还是算了吧。”
贝华茂立刻赔笑道:“小海大人,您瞧您这徒弟多懂事!既然是我打伤了他,又冤枉了您,肯定得给二位一个满意的交代。今日我做东,摆上一桌好酒好菜,给您赔罪,您看如何?”
江梨撇了撇嘴,一脸嫌弃:“赔罪吃饭就免了。这样吧,给我徒弟补偿十两黄金,这事就到此为止。”
“十两黄金!”贝华茂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闪过一丝肉疼。但为了平息事端,他只能咬着牙,点头应道:“行,就依小海大人。”
江梨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我一整夜没回将军府了,谢将军估计该找我了。我先走了。要是你再敢动我徒弟,我就带着谢家军来好好‘关照’你,你自己掂量掂量!”
“不敢了,绝对不敢了!”贝华茂忙不迭地竖起手指,信誓旦旦道。
江梨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既然瓷窑没有什么事了,她也没有过多停留,离开了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
与此同时,将军府内迎来一位不速之客。前厅之中,谢家众人正毕恭毕敬地接待五皇子廖安斯。谢老夫人满脸笑意,神色和蔼:“五皇子殿下,我孙儿谢寒清重病在床,实在无法起身迎接您,还望殿下多多海涵。”
廖安斯轻轻摆了摆手,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老夫人不必客气,让谢将军安心养伤便是。”
话落,他朝身旁的侍从微微示意,侍从立刻心领神会,双手呈上一幅画像。“本皇子最近在寻觅一位女子,听闻她是将军府的丫鬟,故而特来一探究竟。”
随着画卷缓缓展开,画像上女子的容貌逐渐展露出来。
谢老夫人侧头看去,刹那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整个人微微一怔。
尽管心中疑惑丛生,谢老夫人依旧保持着一贯的谨慎:“五皇子殿下,不知您寻找这位姑娘所为何事?”
廖安斯眉头轻皱,语气中已然带上了几分不耐:“老夫人,您无需多问,只需告知本皇子这丫鬟身在何处即可。”
谢老夫人心中愈发不安,试探着问道:“莫不是这姑娘冒犯了殿下?若真是如此,老身在此代她向殿下赔罪。”
廖安斯的脸色愈发阴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谢老夫人,看来这姑娘当真在将军府中。您也别再推脱了,速速将她唤来。”
谢老夫人一时语塞,脸上满是为难之色,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世人都知道,廖安斯心狠手辣,要是落到了他的手里,必死无疑。
她急的满头大汗。
廖安斯心思细腻,谢老夫人细微的神色变化和肢体动作,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瞬间,他便洞悉了老夫人的紧张与慌乱。
他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不急不慢地说:“老夫人,您无需忧心。我此番前来,并非要降罪于这位姑娘,只是有要事与她相商。此事对她而言至关重要,关乎她一生的荣华富贵与命运走向。”
听闻这番话,谢老夫人高悬的心终于落了地,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弛下来。“原来如此。”
她轻舒一口气,随即吩咐身旁的丫鬟:“速去通知江梨过来。”
彼时,江梨刚返回将军府。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丫鬟便匆匆赶来,将五皇子到访之事告知了她。
她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心中满是震惊与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