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夜骤雨,狂风裹挟雨点横扫街道,宋国靖国公府门口。
“把她丢到后巷去,丢远点,别让她的晦气又害了咱们大小姐。”
靖国公府的管家撑着伞,指挥着两个小厮把那裹着破布的一团丢到了两条街外后巷的角落里。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正沿着大路往皇宫去。
倾盆的雨很快将那破布打湿,透出人的轮廓来,那张煞白的小脸露了一些出来,竟是一瞧着只有三四岁的孩子。
湿透的小人儿毫无血色,连呼吸都微不可察,紧闭着双眼毫无动静。
小小的身子蜷缩在破布里,发丝黏在脸颊上。
“王管家,她这样会死的吧?”一个小厮于心不忍,道。
王管家盯着奄奄一息的小人儿许久,最终还是把手里的布给丢掉了。
一个小女娃,饿了好几天又被放了那么多血,这么大的雨也不可能活下来,还是不脏了他的手罢。
王管家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一个贱奴生的小蹄子罢了,本就是养着给大小姐用血的,现在大小姐喝了她的血,病已好转,还留着做什么。”
两个小厮面面相觑,只好也跟了上去。
后巷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冰冷的雨无情地拍打在小声声的身上。
小声声艰难地睁开眼睛,手腕上深深的伤痕不断刺痛,仍旧渗着血。
“声声好痛……”
一个时辰之前,她的手腕被割开,流出来的血被姐姐喝掉了。
为什么要伤害声声,为什么要把声声丢出来?
声声痛苦地嘤咛着,角落里躲在洞中的几只小狗探出头来好奇又害怕地看着她。
“救救声声,声声好痛……”声声意识朦胧,说罢,头一歪便晕了过去,耳垂后红色的莲花胎记隐隐露出。
几只狗过来:“人,你醒醒呀,你别死,我们这就去找人!”
咕噜噜的车轮声在大雨声中若隐若现,领头的大黄狗冲了出去,另外几只紧随其后。
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正行驶在黑夜中,突然,几只狗排成一排拦住了马车,冲着马车急吠。
“汪!”
“汪汪汪!”
驾车的十三皱起眉头,拉停了马车。
“十三,怎么回事?”
马车里传出一道矜贵稳重的声音。
十三道:“殿下,几只流浪狗拦住了马车,许是雨天寻不到吃的饿了,属下这就去赶走它们。”
“嗯,给它们些吃的吧。”
谢韫川正闭目养神,本想静静等待十三解决完这个小插曲继续上路回宫,可那几只狗叫的实在急迫,惹得谢韫川心头忽然没由来的一阵疼痛,像是预示着会有什么发生。
这难言的感觉促使谢韫川不知不觉出了声:“等等。”
十三动作一顿,谢韫川掀起车帘,疑惑的瞧着那几只狗。
大黄狗冲他大叫几声,接着跑回了原来的巷子里。
似乎受到了某种影响,谢韫川脑子还没想清楚,腿已经自己跟了上去。
后巷中,几只狗跑回那阴暗的角落中,不断围着昏迷的声声旋转,大黄狗把裹着小团子的破布叼开,让来人看清。
漆黑的夜里,大雨滂沱,若不是那几只狗围在一旁,几乎都看不清那脏乱的角落里有一个被破布裹着的孩子。
小姑娘紧闭着眼一动不动,瞧着不过三四岁。
瘦削的小脸苍白的可怕,长长的睫毛和发丝都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杂乱又可怜。
“怎么有个孩子在这?”
谢韫川皱着眉,把伞挡在小团子身上,自己暴露在雨中。
忽然,谢韫川目光一凛,视线落在小团子耳垂后的胎记上,激动得手中的伞柄都掉落在地。
“妹妹!”
谢韫川一改方才的沉稳,红着眼去拨开耳垂后的发丝,摸那胎记:“莲花胎记,是妹妹,真的是妹妹!”
他妹妹没死,他就知道他妹妹没死!
十三拿起小团子的手腕瞧了瞧,探了探她微弱的呼吸,道:“殿下,公主情况十分危急,怕是要撑不住了,咱们还是赶紧先把人带回宫去!”
被十三一提醒,谢韫川这才看见了小团子手腕上那鲜红的伤痕。
沉侵在喜悦中的谢韫川脸色猛的一沉,无边的愤怒蔓延在心中。
谢韫川压住心中的怒火,道,
“回宫!”
小团子被谢韫川亲自抱上马车,几只流浪狗在脏乱的后巷中看着马车远去。
*
燃着香薰的宫殿帷幔轻垂,宫女们轻手轻脚地在殿中走动。
金丝楠木的床榻上,小团子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脸颊微红,额上放着一块湿布。
一只白面黄毛的四脚兽正慵懒地窝在小团子身旁,尾巴愉悦地不停摇晃着,耐心地等待着小团子醒来。
良久,床上静静躺着的小团子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炎琥耳朵动了动,起身坐了起来,歪着脑袋看小团子迷迷朦朦地睁开眼。
声声迷迷糊糊看见一只小狗在身旁,眼睛还没睁完,手已经摸了上去:“小狗小狗,你好呀。”
炎琥尾巴摇的更欢了,温顺地贴着声声的手,十分配合,还舒服地直打滚,亲近之意溢于言表。
一旁的黄莺惊讶极了,炎琥是殿下的宠物,平日里威武又傲气,从不亲近人,竟然如此喜爱这小公主。
黄莺笑道:“公主您醒了,奴婢这就去叫殿下。”
声声吓了一跳,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人,手迅速收回被子里,用被子挡住自己。
察觉到小团子的害怕,炎琥舔了舔她的脸:“不用怕,这里是毓庆宫,很安全的!”
声声自小就能和动物说话,因此,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有一只小狗能和声声说话让她感觉安心了一些。
“毓庆宫?”
声声似懂非懂,还想问它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谢韫川已经疾步走了进来。
声声立刻用被子裹住自己,有些害怕:“你,你是谁呀。”
谢韫川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小团子那害怕的模样无疑是沉重的一击,无情地刺中他。
谢韫川忙起身安抚道:“别怕,别怕,没有人能再伤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