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烽 第32章 初见裴蕴

萧邢跟着大部队到达大兴（今西安）时，还有一天就是大年。

入城这天的天气不错，艳阳高照。

贺若昌的先锋营是东征时临时征调，所属右翊卫，顶头上司正是倒霉蛋大将军宇文述。

整个大兴都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下，三十万大军折戟辽东，也就意味着有许多家庭失去了儿子、丈夫、兄弟、父亲。

这个大年注定不会是带着喜气的新年。

归营两日后，萧邢见到了伤尚未痊愈的贺若昌，将从卑沙城至大兴的事情做了简单汇报。

说起安市城的事情，现在整个大兴城上至文武百官，下至老百姓，都在狂喷两个人。

一个是汉王杨谅，另一个就是安市城守将杨民行的老爹杨素。

汉王被喷自然是咎由自取，若不是一再任性行事，三十万东征军就算拿不下高句丽，也不至于败的如此难看。

杨素被喷的原因也很简单。

骠骑将军陈度就是因为他的宝贝儿子拒开城门，惨死雪原之上，这也是隋军在对高句丽的战争中牺牲的最高级别的军官。

在安市城外，陈度部下突围了三百骑。

这三百人回大兴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穿着孝服，集体跪在明德门，血书上请求隋文帝诛杀杨民行此獠以慰陈度之灵。

顿时间，整个大兴城人神共愤，越国公杨素这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干的混账事，气得眼冒金星。

原本自己只是想让他去跟着混点军功，哪料他能捅这么大的篓子。

不待隋文帝下旨，杨素就亲自将杨民行扒了个一丝不挂，用荆条绑了送到明德门，要亲自动手为陈度和安市城外的冤魂报仇。

原本还在左右为难，不知此事如何处理的隋文帝赶紧借坡下驴，赶紧派太监到明德门传口谕。

骠骑将军陈度，骁勇善战，忠心耿耿，不幸英勇牺牲，为彰其功，封“忠武侯”，此爵世袭罔替。

免了杨民行鹰扬郎将的职位，永不录用，廷杖四十，发配崖州。

在这个年代，发配到崖州基本就属于有去无回了。

对于隋文帝的处理，百姓们虽然觉得不痛快，没有砍了杨民行的头，但陈度手下的部将眼界比老百姓要高。

知道杨素亲自绑了儿子来，就是一种态度。

再说隋文帝也破格封陈度为“忠武侯”，还是世袭罔替，这也算是天大的恩赐，如果继续闹下去，不仅吃罪第一个权臣越国公杨素，还会惹得皇帝老儿不快。

于是纷纷谢恩，大呼“吾皇圣明”。

萧邢原本想将王世积的事情告知贺若昌，但转念一想，贺若昌也是一个小小的鹰扬副郎将，告诉他可能还会害了他。

他自穿越以来，见过实权人物就两个半，一个是尚书高颎，一个是王世积，还有半个是正在被整个大隋口诛笔伐的汉王。

高颎现在半死不活，听贺若昌的意思是重病不起。

萧邢没有怀疑过高颎的能力，但到了这个级别的国之重臣，更多的考虑是权衡。

萧邢只是一个小小的先锋营副统领，级别顶破天勉强算是个校尉。

他对朝中的局势也是一知半解，这点可怜的知识还是来自前世的历史书中，现实已经证明，史书也不是完全可信。

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决定保守秘密，因为他知道最后的结果——王世积在开皇十九年，也就是今年会被砍头。

政治就是交换的艺术，他可不想傻乎乎地成为别人交换中的筹码。

贺若昌再次见到萧邢时，心情大好，这个遇事冷静，为人低调的下属很合他的胃口。

眼下军中事务不多，当即要拉上萧邢去喝酒，一是替他接风洗尘，二是有一位重要朋友给萧邢认识。

萧邢对交友之事不感兴趣，只是看贺若昌一脸期待的样子，也不好扫了他的兴，只得悻悻同意。

贺若昌伤未痊愈，只得弃马坐车。

萧邢这是头一次坐马车，原以为木轮减震效果差，坐在里面舒适度不会太好，进入车中才发现自己小瞧了古人的智慧。

掀开三重鲛绡帘，车内宽敞，四周皆以鹿纹蜀锦精心包裹，厢四角悬着的错金熏香球，中间一张精美小巧的几案，案下放着一个小巧的暖炉，鹅羽填芯的八合软垫分放两侧。

萧邢暗自嘀咕，这坐上去一点也不比后世的奔驰宝马差啊。

唯一尴尬的是他和贺若昌两人都是身材高大的武人，坐在这车里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贺若昌苦笑道：“我觉得可以骑行，奈何大父（爷爷）不许，委屈萧兄弟了。”

贺若昌是货真价实的将门世家，大父正是威名赫赫的右武侯大将军，位列十二上柱国的宋国公贺若弼。

要是在后世，这妥妥一个官二代，哪还需要到战场上去拼命。

好车配好马，萧邢还在欣赏大兴有名的坊路时，车已稳稳停在一幢两层的酒楼前。

酒楼装修考究，一看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消费的地方。

贺若昌轻车熟路地带着萧邢上了二楼。

二楼的装修比一楼更为奢华，连地板都是上好的楠木拼成，这不禁让萧邢暗暗咋舌，好家伙，这要是在后世，高低得判个无期。

贺若昌走到一个临街雅间门前推门而入。

两人坐不了不多时，进来一名三十岁上下身穿青灰布袍中年男子，三十上下却已半头灰发，面色浮肿中带着苍白。

最让人难忘的却是他的那双眼睛。

眼帘低垂，眼珠居然不似汉人，而是一对灰瞳，目光犀利，被他看似无意的看上一眼，却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贺若昌急忙起身相迎，高声道：“早晨我去你府上，没曾料到你昨夜未归，还以为今日又请不到你这般贵客呢。”

“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跟你提起来的，先锋营萧统领——萧邢，有勇有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听到萧邢的名字，裴蕴的眼神微微一亮，淡淡地向萧邢看了一眼。

萧邢只觉得一股寒意骤然升起，心中暗暗提防，此人好可怕的气场。

贺若昌又拉着花白头发的男子向萧邢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兄弟，裴蕴，字文翊，现任司隶台别驾。”

萧邢听了一个激灵，失声惊道：“裴蕴？你是裴蕴？”

裴蕴眉头微蹙，奇怪地道：“怎么，萧统领见过我？”

萧邢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尴尬胡乱解释道：“没有，没有，只是家乡有玩伴名字也叫裴蕴，请勿见怪。”

萧邢终于知道这人的气场为何如此可怕。

裴蕴，在中国历史上的特务组织里，可以称得上祖师爷一般的人物。

萧邢之所以记得有这么号人，还是在上大学时看过一本介绍中国古代的特务机关的书。

其中花了很大的篇幅来介绍裴蕴，他发明了许多刑侦和审讯手段。

萧邢还记得书中开头对裴蕴此人的介绍：多智且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