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烽 第15章 借刀杀人

萧邢神情淡然，回营途中，他对可能遇到的情况都做了推演。他可以确定王世积就是汉王军中与高句丽人合作的内奸，所以处理此事，最理想的情况是直接回营找汉王或者高颎汇报此事。

凭着手中从假面人那里取得的王世积的私兵符，完全可以坐实他的私通高句丽的行为。但他知道，东征大军汉王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元帅，说白了就是来挂职历练的，并没有任何实权。

高颎虽然也是副统帅，但他的主要工作是协调粮草等事，也没有真正的军权，若是王世积狗急跳墙，直接反了，不管是汉王、高颎还是自己，都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必须要打消王世积疑虑，认为自己勾结高句丽的事还无人知晓，再找机会将此事告知汉王和高颎，这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他运气不错，正好赶上了汉王召集所有将领议事，人越多对他而言越有利。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回营的消息，就算王世积胆子再大，也不敢不问青红皂白把他砍了。

王世积现在的表现，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内。

“属下所言句句属实，要是我有任何异心，亦不会千辛万苦的赶回营报信……”

“一派胡言！”

不待萧邢讲完，王世积的横刀已然出鞘三寸，却在触及少年颈侧时骤然凝滞。

一枚刻满萨满咒文的牛骨令牌被萧邢高高举起，上面的狼头标识清晰可见。

“狼符！”

众将一阵惊呼，狼符是高句丽人武将的标识，类似于汉人的尚方宝剑。

“此物从何而来？”贺若昌接过狼符，在手中仔细观摩，上面用高句丽方字写着“乞乞仲象”四个字，他是众将中唯一认识高句丽文字的。

“当日我趁着假面人，也就是您所说的王尅将军挟持乞乞仲象之时，趁无人注意，从他身上窃走了令牌，凭着此物才得以顺利通过高句丽人的暗桩回营。”

站在萧邢面前的王世积此时也慢慢收起了腰间佩刀。

萧邢的解释合情合理，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是，一个先锋营的普通士兵的表现太过于冷静了。

他刚才的出刀，并不是真的想对萧邢不利，他只是想确认一下萧邢从进帐到现的表现是强装出来的，还是真的有这样的心理素质。

他的刀风已经在萧邢的脖颈处留下了一条腥红的印记，他这名士兵却没有丝毫的惊慌，眸中精光一闪。

王世积知道，那不是害怕，配合着萧邢身上肌肉的紧绷，他知道，那是一种准备反击的条件反，射，一种肌肉的记忆。

因为他也有这种本能，一种出生入死才能形成的反应。战场上，只有拥有这种本能，才能活的久。

“好个智勇男儿！”一个喝彩声音突然从帐外传来。

汉王杨谅大步流星地走进营帐，目光如炬地扫视了一圈，最终定格在萧邢身上，眼神中满是赞赏。

“本王听闻有人孤身从卑沙城中逃出，不仅安然归来，还冒险带回重要军情，想来就是你了。”汉王扫视了萧邢一周，见萧邢身材威武，仪表堂堂，当下也是相当满意。

萧邢微微低头，恭敬行礼道：“多谢王爷夸赞，在下不过尽忠职守，不敢言勇。”

萧邢也趁行礼之际，暗暗打量起这个汉王。结果却是让他略感失望，据传隋文帝杨坚“为人龙颔，额上有五柱入顶，目光外射，有文在手曰‘王’，长上短下，沉深严重。”

汉王与史书上记载杨坚的长相毫无相似之处，应该是史书上为打造杨坚真命天子的人设，而杜撰出来的。

此时的汉王杨谅年纪不大，身高一米七左右，看上去二十岁左右，肤色略黑，宽额，可能是久居人上，身上散发着一种霸气。

王世积强作镇定，上前一步道：“王爷，此事还需详查，毕竟狼符虽真，但也不能排除此人有其他图谋。”

汉王轻轻摆了摆手：“王将军多虑了，若他真有心背叛，大可不必冒险回来。单凭他能在那种险要时刻，还能有勇有谋，从高句丽人手中夺得狼符，这份能耐便不可小觑。”

一番话说得王世积哑口无言，

此时，贺若昌也从旁附和：“王爷所言极是，萧邢忠勇可嘉，理应表彰。”

萧邢名义上是他的部下，逃离卑沙城，还带来了如此重要的情报，他也觉得脸上有光，这个时候他必须要站出来为萧邢说话。

“贺将军所言极是，萧邢虽为先锋营士卒，但这份胆识与谋略，非寻常人能比，此次能冒险回来示警，确实有功，理应奖赏。”

高颎对萧邢也是越看越满意，此人进入中帐，不卑不亢，有勇有谋，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萧邢保持着恭谨的垂首姿态，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这回营的第一关算是勉强。

通过了。

王世积听闻汉王及众人都对萧邢赞赏有加，知道此子不管自己用什么办法，暂时都不能动他。忽见他紧眉一松，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落在萧邢的眼中却是犹如饿狼舔舐獠牙的前奏

“此子确实不简单，有勇有谋，临危不乱，确实有可取之处。”王世积突然变脸，眸中哪还有刚才半分阴冷的痕迹？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看到后人一样。

“既然萧邢之前乃是普通士卒，归营示警有功，现在先锋营还缺一名副统领，末将认为，将其擢升副统领，日后必将是一名虎将，不知大元帅意下如何？”

汉王闻言心情大好，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点头笑道：“准了，萧邢，你可要好好表现，争取再立新功。”

萧邢急忙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垂头谢恩。

心中却是警铃大作，事出反常必有妖，王世积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刀斧加身，这一会就主动帮自己请功受赏，这里肯定有什么阴谋。

其他人不觉有他，军中人员的升迁本就是王世积的职责所在，只有萧邢明白，此事必定不会这么简单。

王世积缓缓说道：“既然高句丽与突厥暗通，准备对我大隋不利，眼下当务之急是一是将消息火速报往大兴城（当时首都，今西安）；

二是派人注意突厥各部的动态；

三是兵分两路，一路集中精锐轻骑兵，直取平壤，另一路则是攻取卑沙城，这样不管能否在短时间拿下平壤，都是进可攻退可守之势。”

王世积强大的军事指挥才能，在这此刻展现了出来。不仅是帐中的众人不由自主地点头，连萧邢也是暗暗佩服不已，盛名之下无虚士。

“那依王将军之意，这卑沙城派何人去？”汉王问道。

王世积手指朝萧邢一指，大笑道：“这不就是上天派来助大元帅的福将吗？”

萧邢瞳孔骤然收缩：好一招借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