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烽 第18章 卑沙城下

大志咧开厚实的嘴唇，憨声道：“对对对，没想到你因祸得福还混上了先锋营的副统领，要是穿上这身行头回村，只怕是王大娘家的胖丫都要对你另眼相看了。”

萧邢心情大好，一拳重重捶在大志的胸口：“胖丫那身形也只有你能驯服的了，等打完这仗就求人去替你说媒，我早就知道你对人家有意思。”

大志黝黑的脸膛腾地涨红，铜铃般的眼睛慌乱四顾，瓮声道：“别乱说，王大娘可是凶的很……”

萧邢不禁哑然一笑。

“听说要打卑沙城？”大志突然压低声音，鼻尖几乎抵上他的护颈，“今早运来的高句丽蛮子的衣物，要挑选一百人敢死队，你该不会……”

萧邢挠了挠头，无奈道：“昨日王将军钦点我带队。”

大志眼中满是担忧，继尔一脸豪气道：“你放心，我也被选中了，到时候你就站我身后，高句丽蛮子马上功夫不错，嘿嘿……要是真近了身，人再多也不怕。”

营墙外骤然响起号角。

“整队！”贺若昌的吼声自中营口炸响。

大志如同见了鬼一样，朝萧邢吐了吐舌头，手忙脚乱地牵着马入列。

萧邢向贺若昌施礼，后者微微点头，算是答应。

“三个时辰后出发，各队长、伙长检查装备，侦骑十人一组，共为六组，相隔十里，半个时辰回报一次，不得有误。”

众人应诺。

安排妥当，贺若昌将萧邢叫至一边，将乞乞仲象所赠的狼符塞入萧邢手中：

“我昨夜已命人挑选了一百名精兵，且多数与你有同乡之谊，倘若遇意外，不至于作鸟兽散。见烟花，我必亲率人支援，若是实在不可行，勿用强。”

萧邢闻言心中一暖，将狼符收入怀中，躬身行礼：“末将定不辱使命！”

贺若昌拍了拍萧邢的肩膀，欲言又止，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三个时辰后，萧邢领一百人换上高句丽人的衣服，拔营起程。

……

五月的辽东，春虽迟，但已至。

子时将近，密林中的小队整装待发，萧邢用泥污将浑身上下涂抹一番。

他表面看上去神情淡定，心中其实也是紧张万分。

派出去的两队斥候都还没有归队，众人对他不停派人探察卑沙城两侧有无高句丽伏兵的行为十分不解。

按理来说，探察应该是贺若昌所率一千人的任务，他们这一百人，只是执行诈降任务即可。

萧邢只能抱以苦笑，却无法身众人解释。

乞乞仲象狡猾如狐，他是万不敢轻视。

王世积与高句丽本就是互相利用，乞乞仲象若是以卑沙城为诱饵，把隋军引入再里应外合，到时城内的隋军就成了高句丽的人质了。

正思索间，其中大志带领的一队人马已经归队。

“二哥……萧统领，”大志紧了紧身上的高句丽皮甲，悄声道：“我按你的要求，探查了二十里，没有见到高句丽的埋伏。”

萧邢微微点头。

不多时，另一队人马也返回队伍，同样没有发现周围有高句丽的伏兵。

萧邢这才放下心来，看来乞乞仲象信了自己的对于隋军要稳步推进的鬼话，确实是撤出卑沙城。

“兄弟们，依计行事。”

萧邢也不废话，让人从身后将自己绑了，一队人马朝着卑沙城大大摇大摆地走去。

通往卑沙城的主路上有两处暗哨，大志亮出乞乞仲象的狼符都得以顺利通过，没有出现意外。

一个时辰后，众人来到了卑沙城门口。

城墙上的高句丽士兵见一大队人马缓缓靠近，立马射出一支响箭，喝令众人停止前进。

队伍中立刻就有一名懂高句丽语的隋军走上前，朝城墙上的高句丽人亮出乞乞仲象的狼符，用高句丽语喊话，大意是抓到隋军的重要俘虏，现在要押回城内。

高句丽士兵不敢耽误，转身进入城楼汇报，不多时，城楼上出现另一个人影。

萧邢眼神微动，这人他认识，正是当时乞乞仲象宴请时，在下方陪座的那名叫高耒的将领。

此时，高耒也发现了被捆在队伍前面的萧邢。

乞乞仲象撤出卑沙城时，将他留了下来，就是在等萧邢将来夺城，眼下见他前来，正想命人打开城门，却见萧邢神情有异，微微摇头。

高耒虽不解其意，却知道这中间必定出了什么问题，略一沉思，还是决定先将萧邢接到城中来问个清楚。

当下不动声色，派人自城楼上放下吊篮，叽里呱啦说了一通高句丽话。

城下懂高句丽语的士兵上前悄声道：“萧统领，那个蛮子不上当，说是太晚了不开城门，让我们把你放到篮子里吊上去。”

身旁的大志一听急了，一把拉住萧邢，低声道：“萧统领……你不能去，我琢磨，八成是这王八蛋起了疑心，还是让我上去吧！”

大志说完就要往城墙下走去。

萧邢低声怒喝道：“胡闹！我不去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尔等依计行事，切莫忘了我的交待……”

身旁两侧士卒在萧邢犀利的目光之下，无奈将萧邢推入吊篮之中。

见萧邢进入，立马有高句丽士兵将吊篮拉起。

望着消失在城头的萧邢，众人心急如焚，却也没有任何办法，临行前，萧邢反复交待，必须等他的信号方可动手。

卑沙城城高墙厚，只可智取，凭他们这一百人，强攻必是取死之道。

箭楼内，高耒急忙帮萧邢解开身上的绳索，疑惑道：“萧将军，褥萨曾交待过，若你带兵前来，我只需假装败走弃城，为何你刚才不让我打开城门？”

萧邢无奈摇头道：“军中有变，随我来的人中，有高颎老匹夫安排的死士。”

高耒解绑的手倏地僵住。

“那还不简单，将下面的人全杀了不就成了？”

萧邢脱下身上的绳索，活动一下被捆的有些麻木的手腕，寒声道：“不妥，你亲自下去打开城门，我估计那人一定会跳出来向你告密，将此人揪出后，”萧邢俯首耳语，“你然后就……”

高耒眼神微亮，心中却是暗嘲，汉人果然都是一肚子坏主意，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点头答应，转身下去命人开城门。

城门处，人群中的大志急得直跺脚，可城墙上安静至极，哪里有半点信号的影子？

眼见萧邢被吊上城楼半天也不见有信号传出，难免心中各种猜疑，当下叫来懂高句丽语的士卒：“你再朝城上喊，就说我们有重要情报汇报，给我骂，骂的越难听越好……”

懂高句丽语的士卒一脸为难道：“萧统领一再命令我们见信号再动手，况且……”

两人正说话间，城门内传出一阵脚步声，接着听到有人将防撞石移开，城门铰链发出阵阵让人牙酸的摩擦声。

大志喉咙微动，对众人低声喝道：“准备动手……”

片刻过后，城门缓缓打开，一列披甲高句丽士兵手持火把鱼贯而出。

大志见城门即将大开，却不见萧邢的信号，知道当下不能再犹豫，悄声传令，只等城门一开，立马冲上去夺取城门。

突然，从隋军士兵中冲出一人，朝城门里快速奔去，高句丽士兵不明所以，纷纷抽刀。

“他们是汉人，这是诈降！”

众人大惊。

大志双眼瞪得滚圆，牙龇欲裂，怒吼道：“葛老六，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操你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