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烽 第124章 太师问计

次日萧邢在驿站后院一套拳还没打完，忽闻前院人声鼎沸。

待到前院一看，院中十二辆马车装得满满当当，上面用密织的草席遮住，周县令拢着袖子立于车阵前，见萧邢出来立马上来见礼。

吴新知此时也刚好出来，瞧了一眼院中的马车，三角眼里露出满意的精光。

周县令笑吟吟道：“二位上官途经此地，下官招待不周，准备了点本地的土特产，还望二位不要嫌弃乡土之物粗鄙。”

萧邢对于收礼这种事还是花姑娘上轿头一回，尤其还是众目睽睽之下，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好在吴新知轻车熟路，踱步至车旁，指尖轻叩车厢，微微蹙眉开口道：“周县令此举何意？御史台掌监察之责，岂能……”

“此非赠礼，实为托请。”周县令丝毫不见慌张，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经文，“上月曾有途经此地的高僧亲鉴，言此纸可保墨迹千年不褪。怎奈商路闭塞，故斗胆请二位上官代为宣扬。”

“噢？此言当真”

“岂敢哄骗二位上官，造蒲纸的材料为本县独有，是佛教徒抄经用纸的上选，下官听说涿州佛教盛行，想来若是推广开来，这县里的百姓又多了一份生计……”

周县令说得言辞恳切。

吴新知挼了挼胡须，面露难色，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为政当以民生为本，难得周县令有如些爱民之心，甚为难得，那本官和萧别驾就帮你这一回吧。”

周县令躬身长揖：“下官替河东县数万百姓谢过二位上官……”

吴新知虚扶了周县令一把：“你这纸可是向商家购买的？”

周县令朝着驿站外喊了一声，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禀二位上官，这纸的钱是下官自掏腰包购买的，钱已向这位余掌柜结清。”

那位掌柜急忙从怀中取出一袋铜钱和一张票据，双手举过头顶，颤声道：“小人余记纸铺的掌柜，这是十二车纸钱和收讫。”

吴新知一一查验，确认无误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萧邢暗叹这两人演技之精妙，佩服得五体投地。

正当萧邢一众人收拾妥当聚在驿站前准备启程时，五十精骑从官道上卷尘而至，为首的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小将，身材匀称，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军中的劲卒。

看到御史仪仗，小将一愣，眼中的讶色一闪而过，翻身下马甲胄铿然落地，行礼道：“末将右翊卫鹰扬郎将梁元礼见过各位上官。”

萧邢好奇道：“梁郎将，你们这是……”

梁元礼见萧邢年纪轻轻却身着紫色官服，还以为是哪个功勋子弟，态度更加恭敬：“右翊卫大将军奉旨随太师出使东突厥汗国，今夜要落宿河东县，宇文将军特命末将提前准备。”

萧邢在大兴城时听到有传言，因会谈地点双方互不信任，出使之事遥遥无期，没料到这么快就确定了。

“会谈的地点在哪里？”

梁元礼环视一周见没有外人在场，低声道：“德岭山的乌不浪口（今乌拉特中旗）。”

这个地方萧邢并不陌生，上次在五原城营救汉王杨谅时，对德岭山他就有所了解，此山属于阴山山脉，南邻河套平原腹地五原县，东通包头。

萧邢暗道看来古扎尔可敦和伯脱两人在草原上的日子并不好过，会谈地点选在此处明显是作出了很大的让步，若隋无诚意，五原城精骑朝发夕至，与会的突厥高官一个也跑不了。

听闻太师李穆就在后面，吴新知也不敢托大，问道：“太师何时能到？”

“申时！”

吴新知闻言面色微变，扯着萧邢退至廊柱阴影处，商量道：“萧别驾，李太师亲赴突厥和谈既然遇到了，还在这里迎一迎李太师为好，此番偶遇实乃天赐良机，你既通晓草原局势……”

萧邢本就有此意，吴新知提出来他自是不会反对。

根据萧邢脑中的记忆，都兰被杀后，东突厥北部部众大量南迁，隋朝大力扶持启民可汗，结果就是等启民可汗一死，其子咄吉世立为始毕可汗，又开始南下扰边。

以前他人卑言轻，提出来的建议若是不假借他人之手，根本到了朝廷的决策中心，眼下自己好歹也是四品大员，对东突厥内部情况最为清楚。

萧邢想试着提醒一下太师李穆，在和谈中最好还是不要过分削弱东突厥的势力，最好是让东突厥汗国和启民两者保持一个平衡对隋国最有利。

两人商议定，从驿站搬到城里的客栈，静等太师李穆的到来。

申时三刻，远处已见旌旗猎猎，正是太师李穆至前。

萧邢、吴新知领着河东的官员将太师李穆迎到了驿站。

李穆虽年过古稀，却是身姿挺拔，所度雍容，颌下白须根根精神抖擞，顾盼之间自有威仪。

周县令心思活络，能露个脸已是万幸，当下告罪一声忙着去准备晚宴。

李穆官居一品，贵为太师却没有架子，席榻盘膝而坐，若不是身穿锦谰绣袍与乡间老农神似。

侧坐在李穆身边的几人，除了此次带兵随行的右翊卫大将军宇文述，还有礼部的马光和兵部的四名官员。

萧邢在去往辽东前，属禁军中的右翊卫，宇文述算起来还是他的顶头上司，加之宇文述在史书上的名头响亮。

萧邢不由多打量了几眼，宇文述似有察觉，缓缓抬头，两人相视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李穆看向位于末座的萧邢，笑吟吟问道：“你就是司隶台的萧别驾？”

萧邢离座躬身行礼道：“下官萧邢见过太师！”

李穆捋了捋白须，满意点头笑道：“不错不错，丰神俊朗，沉稳有度。”

“谢太师夸奖。”

“正好眼下闲暇，本太师听说你对东突厥汗国之事较为熟悉，说说你对这次东突厥主动议和有什么看法？”

众人心头微惊，投来几分羡慕目光，正是太师问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