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民可汗真名叫叫阿史那·染干,因突厥内乱投靠隋朝,受隋文帝册封为“启民可汗”,意为“智慧之王”。
或许是家族基因不良,他与都兰两人(叔侄关系)身材同样矮小,都兰好歹还能看出几分机智来,可这启民……
脸盘大,方颧细目,枯黄发辫稀疏蜷曲,罗圈腿走起路来如鸭摆蹼,一副想秃但又没准备好的模样。
萧邢辕门处见到启民可汗时,心里暗暗怀疑隋文帝是不是用这个封号在嘲讽这厮,智慧之王反正从外表上看不出半点智慧残留的影子。
启民可汗是被隋文帝册封,享异姓王待遇,宇文述率一众人先行礼。
启民见众人神情严肃,纵身下马,急切问道:“宇文将军,这么急召我来五原,可有紧要之事?”
“可汗明鉴。”宇文述抱拳沉声,“若不是有紧要事岂敢劳烦可汗亲至,李太师……李太师昨日夜里薨了……”
启民表情瞬间凝滞,失声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九日前德岭山遇伏,坠马受伤。”宇文述垂首,“纵有良医,奈何春秋已高。”
启民突然暴怒,厉声问道:“可否查明何人所为?”
不待宇文述答话,礼部侍郎马光出声道:“还是去帐中商议吧。”
……
帐内启民和宇文述两人居于上首,其它人等分列两侧而座。
宇文述将宇文弼和萧邢向启民做了介绍后,将隋文帝的旨意转达。
启民听后眉头紧蹙,试探问道:“宇文将军,眼下我部和阿史那、阿史德部正在与葛逻禄部鏖战,胜负未分,凭皇帝一道旨意就想划出河套草场,恐怕……”
萧邢坐在下首不动声色,心下暗道:“人不可貌相,启民虽面脸憨厚,心机却是深不可测,一句话就将宇文述套住,看来需要打起精神应付,大意不得。”
果然,宇文述被启民这一句话僵住,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开口。
“可汗何必担忧,河套与五原相邻,伯脱贵族四部折损过半,况且派灵州车骑将军屈突通率三千精锐驻防,谁敢于你不利?”
黄门侍郎宇文弼见宇文述被启民一句话问住,当下面露不悦,起身说道。
正此时有士卒奉茶而入,启民嘿嘿一笑双手将茶端至宇文弼前。
笑问道:“宇文侍郎说得有道理,只是不知道屈突通将军这三千人马准备布置在何处?”
萧邢和宇文述两人听到此处对视一眼,心中警铃大作——启民没安心!
宇文述急忙截断话头道:“这三千人马的驻地尚未商议,等某将草原的局势报与兵部后,再议不迟……”
启民反客为主,冷笑道:“大将军,上月遵将军令尽发精锐北上,如今胜负未分、草场未定便要撤防?
河套草场原是铁勒七部所有,这是空口封赏还是让我去火中取栗?
屈突通虽勇,可三千人马放在茫茫草原又有作用,封赏的河套草原不就是划了块吃不到的大饼吗?”
宇文述本就不赞成此时放弃谈判,月前才唆使启民去和葛逻禄部拼命,现在又撒手不管,确实也是自己理亏,再被启民这一激,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邢心中冷笑:“还是真小瞧了启民这厮了,他这算盘打的倒是响亮。”
“今日既是请可汗来商议,自然不是一家独言,不知可汗的意思是……”
萧邢见局面被动,端过滚烫的茶杯轻轻吹了一口,缓缓开口问道。
启民眼神中透着机智,脸上却是挂着憨笑,道:“我部陛下亲册,亦是陛下子民,眼下谈判之事搁置,三千人马虽不多却是代表隋国,安胡此处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帐中哪怕是不懂军事的马光、宇文弼听到此处也是勃然变色。
安胡位于克鲁伦河下游,眼下正是启民部、伯脱四部、葛逻禄部谁也不愿意放弃的战略要点。
若真将三千人马置于此地,便成了启民的打手,假如此獠生出异心联合其他势力,这便是三千人质,启民的算盘打得不可谓不精妙。
帐内一时间静寂无声……
萧邢笑吟吟地起身,朝着启民拱了拱手:“难怪陛下对可汗赞许有加,今日一见所言非虚,可汗不仅上马能战,对这排兵布阵也是颇有心得。”
“陛下过奖……等草原大定,我定去大兴城去当面谢恩。”启民哈哈大笑,似乎并示听出萧邢言外之意,再次催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萧邢带头击掌大赞:“下官以为可汗提议甚佳!”
启民迟疑道:“萧别驾也觉得此法可行?”
宇文述、马光正要出言反对,却被萧邢眼神示意阻止,转头望着启民笑道:“可行!着实可行,安胡之地北扼伯脱咽喉,南断葛逻禄粮道,驻军于此,乃是一手妙棋。”
“只是……”萧邢摩挲着下颌,忧虑道:“可汗的办法虽然好,下官认为还有一处没有考虑周全……”
启民见萧邢答应得如此痛快,心中顿时疑虑丛生,小心道:“不知是哪位没有考虑周全,还请萧别驾指教?”
“可汗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不管是伯脱还是同宗同源的阿史那、阿史德两部都将可汗视为异类,只要他们元气恢复,第一个必是对可汗动手。
三千人马虽是代表朝廷,暂时镇住这几部尚可,只怕三、五年之后,这点人马恐怕难以成震慑宵小,所以下官以为还要奏请陛下增加规模至三万才够用……”
启民听后大喜,若是隋国能派三万精兵驻守在自己的地盘,那自己统一草原岂不是指日可待?
即使指挥不动这三万人,也可以借助隋国的威势在草原上呼风唤雨,只有自己打别人的份,谁还敢来打自己不成?
最重要的是这三万人的粮草还不需要自己来承担,简直就是请了个武力超群的免费打手。
启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强压住内心的喜悦,迟疑问道:“萧别驾此言当真?”
萧邢拍着胸脯道:“军国大事,岂容儿戏?可汗也说了,你部也是陛下的子民,哪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启民见萧邢眸中似笑非笑,不由提高了警惕,试探问道:“可还有什么条件?”
萧邢佯怒道:“陛下保护自己的子民,怎会有条件?”
启民更加不放心了,沉思良久,在心中仔细计较一番,自认为算无遗漏,才稍稍放心。
萧邢向前郑重朝着启民深深一礼道:“可汗此等大义让下官深感佩服,从此以后胡汉一家,可汗的名字必将名垂青史。”
启民吓了一跳,心中不安之感更加强烈,支吾道:“萧别驾,我……我……怎么能当得如此夸奖……”
“当得!”萧邢神情严肃,环视一圈,最后朝着礼部侍郎马光道:“马大人,此事还需劳烦你将启民可汗的义举记录在册,等回大兴后交给史官,让启名可汗名垂千古。”
马光不明所以,痴痴问道:“记录何事?”
萧邢笑吟吟道:“开皇十九年,车骑将军屈突通,依府兵制于启民可汗部募勇士两万七千余人……”
帐中诸人愕然相顾。
启民脸上憨笑瞬间冻僵,急吼吼道:“不可!不可!”
谁知萧邢如同川剧变脸一般,面若寒霜凝视着启民:“怎么?可汗又不想当陛下的子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