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码头待了好几日的苏昌明总算是得了闲回家,从徐氏口中得知周家已经来退了婚。
“退了便退了吧!再为幼娘寻一门就是。”苏昌明无所谓地道。
徐氏也附和道:“妾身也是这么认为的,幼娘生得好,不愁嫁不出去,就是有些难寻……”
那丫头都嫁了六次了,被周家退了一次,在整个凉州城名声都烂透了。
猎物不好找啊!
苏昌明眉心微动,沉吟道:“此事倒不急,暂且将人养着吧!先送彻儿去上京再说。”
“妾身明白。”徐氏笑着点了点头,伺候着人沐浴更衣,待他疲倦地歇下时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芬芳院外。
请假回来的崔妈妈被两个小丫头拦在外头,她火冒三丈地撸起袖子骂嚷,“真是岂有此理,瞎了你们的狗眼,不认识我是谁了?”
“崔妈妈,我们哪敢啊!可……可这是夫人吩咐的,说您回来后就不必在内院此后了,去外院干些杂活便是!”胆子稍大些的丫鬟惶恐地解释。
崔妈妈自是不信的,呸了一声,“腌臜的小贱货,竟然敢假传夫人的话,活腻了不成。”
说着就要动手给她们二人一个教训的时候,冬离呵斥的声音传来。
她摆了摆手让两个小丫鬟退至身后,朝着崔妈妈笑吟吟地道:“崔妈妈何必为难她们呢?”
“这确实是夫人的意思,夫人还说了,以后她身边奴婢伺候就行。”
崔妈妈脸都白了,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昏厥过去,搀扶着旁边的树干才勉强稳住身子。
她不过是告假回了趟家,事情怎会变成如今这样。
她拍着胸口目光欲裂的瞪向冬离,手指颤巍巍的指着她,咬牙道:“我要见夫人,定是你在夫人面前撺掇了些什么。”
冬离眼中闪过不快,但也没有鲁莽行事,崔妈妈如今再不得夫人信任,那也是府邸的老人了,若是她落井下石,指不定夫人又让人回内院伺候。
倒不如让这老婆子自个去开罪了夫人。
心中如此想着,脸色的神情都跟着愉悦起来,冬离毕恭毕敬的道:“知道您难以接受,那您便去见见夫人吧!”
说着让开了路。
崔妈妈顾不得许多,踉踉跄跄的往里闯。
旁边的小丫鬟却看不过去的为冬离打抱不平,“冬离姐姐,你干嘛还给她机会见夫人啊?万一夫人反悔呢?”
“夫人不会反悔的。”
冬离看着崔妈妈消失在海棠花下的身影,胸有成竹的勾起抹冷笑来。
毕竟夫人已经派人前去打探过了。
这厢徐氏正要出门呢,看着毛毛躁躁冲过来的崔妈妈吓了一大跳,险些歪了脚,好在旁边的丫鬟及时将她扶住。
徐氏怒斥道:“崔妈妈,你这是做什么,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如此毛毛躁躁的?”
“夫人恕罪,”崔妈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里都是慌张的朝着她而去,抓住她的裙摆问,“老奴告假回来便急着来见您了,可方才外头两个野丫头片子不让老奴进来,要让老奴去外院。”
崔妈妈目光悲凄,红着眼可怜兮兮地求她,回想起自己待字闺中时崔妈妈便跟着自己了,她生母的早,父亲又妻妾众多,她是崔妈妈一手拉扯大的了。
见到此状,徐氏心中不由一软,正要弯腰把人搀扶起来的时候,又迅速地把手缩了回去。
崔妈妈确实对她尽职尽责,忠心耿耿,可如今心思不正,起了贪恋。
自己房中那么多的金银首饰,她那好赌成性,欠下一屁股债的儿子,随时随地都可能让崔妈妈做出偷窃的事来。
思索至此,徐氏改了主意,她理着衣裙,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崔妈妈,无奈又虚伪地表示,“崔妈妈,我也是为你好。”
“你看看你现在腿脚不利索了,我每日都要出去和那些个夫人们喝茶叙旧的,你的身子吃不消,倒不如到前院去。”
“如此你也不用日日跟着我奔波,请假回家更加方便。”
冠冕堂皇的话被她说得倒像是多体贴崔妈妈似的。
明明是烈日当空,崔妈妈却觉得浑身僵冷,她绝望地松开拽着徐氏裙摆的手。
老了,不中用了啊!
她颤巍巍的恳求,“既然如此,不如夫人把老奴的卖身契给了老奴,让老奴回家去吧!”
倒也能好好照顾孙儿了。
徐氏立马冷下脸来,“崔妈妈说的是哪里话,你跟了我许多年,我自是要为你养老送终的,如今让你回老家,旁人会怎么说我?”
“你啊,就好好地在府邸安度晚年吧!”
丢下这些话,徐氏便带着丫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鹅卵石上,崔妈妈跪得膝盖生疼,抹了把眼泪,无奈地笑着爬起来。
徐氏当然不会让她离开,她是徐氏身边待的时间最久的人,知道很多事情,所以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苏家。
待她出来后,哪还有方才泼辣的模样,宛如落水狗似的狼狈不堪,冬离还贴心地给她收好包袱。
“崔妈妈不必担心,奴婢也能伺候好夫人的。”冬离的笑容如冰柱扎在她的心口。
崔妈妈夺过包袱,灰溜溜地往外院去。
她失魂落魄地行至湖畔边,看着里头清澈见底的水,肥硕的鱼儿,顿时间万念俱灰,竟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
徐氏如此薄情,不愿让她离去,还要将她赶到前院。
这些年她跟着徐氏作威作福,对府邸的下人们并不和善,一朝落难,哪还有活路可言。
倒不如自己了结了,她化作厉鬼也要叫苏家不得安宁。
“崔妈妈何苦自寻短见呢!您若是死了,你的孙儿怎么办?”
在她打算一头扎下去的时候,苏幼娘及时地出现了,眼疾手快地将人拉了回去,语重心长地劝说。
她和杏儿在芬芳院外蹲得腿脚都麻了,再晚点,她俩就得跳下去捞人了。
“五小姐!”
被拽回来的崔妈妈一脸错愕,回过神来后只觉得丢了老脸,低着头擦了擦眼,强颜欢笑地道:“老奴就是……四处走走,风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