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广州天河区24小时图书馆的空调发出单调的嗡鸣。陈默蜷缩在靠窗的座位上,指尖反复摩挲着《幽灵的礼物》扉页上的烫金标题,书页间还夹着昨夜从江面带回的死鱼鳞片,蓝绿色结晶在台灯下泛着冷光。中信建投风控部的短信每隔十分钟震动一次,像颗倒计时的炸弹。
“靓仔,让让。”穿美团制服的黄家明挤过狭窄的过道,外卖箱撞翻了桌上的《缠论实战指南》。陈默弯腰捡书时,瞥见对方手机屏幕上全是锂矿股——天齐锂业、赣锋锂业、华友钴业。
“你也炒股?”陈默声音沙哑。
黄家明扯下口罩,露出潮汕人特有的深眼窝:“炒个屁!我老板重仓天齐锂业,昨天在珠江新城厕所吐到凌晨。”他点亮手机锁屏,是辆model Y的照片,“原定下月提车,现在估计要送一辈子外卖。”
陈默翻开《幽灵的礼物》,美国期货大师的批注刺痛眼球:“当持仓让你失眠时,平仓键比安眠药更有效。”他摸出皱巴巴的交易笔记,2023年6月12日的记录还清晰着:“赣锋锂业突破120日均线,加杠杆至150%。”那时的他,正像黄家明的老板一样,把梦想押在完美的技术图形上。
05:00 珠江新城IFc大厦
赵志刚的皮鞋碾过满地碎瓷,盯着操盘手阿杰:“马甲账户挂单情况?”
“赵总,跌停板已有30万手散户割肉单。”阿杰推了推眼镜,“不过大宗交易显示,接货方是……”
“甭管是谁!”赵志刚敲碎雪茄剪,“按计划分批吸筹,记住每次不超过500手。”屏幕上,赣锋锂业的跌停封单增至120万手,像道黑色的墙。
06:30 图书馆洗手间
陈默用冷水拍脸,镜子里映出他眼底的血丝。王美玲的语音条躺在对话框里:“姐把鹤岗房子押了420万,现在只剩287万……”他点开F10,赣锋锂业股东质押率62%——和阳光电源暴雷前的数据一模一样。
07:45 城中村出租屋
黄家明蹲在电瓶车旁啃包子,手机推送《碳酸锂跌破20万\/吨》。他把最后五千块转进账户:“搏个反弹就提车。”电瓶车的前灯忽明忽暗,像极了他账户里的资金曲线。
08:30 中信建投营业部
穿褪色poLo衫的老伯敲着柜台:“把养老金转进来,当年中石油48块我都没割。”柜员看着他颤巍巍的存折,没敢说出口——赣锋锂业的融资爆仓线,比中石油的腰斩更致命。
09:15,集合竞价开始。赣锋锂业卖一挂单120万手,封单量比昨日激增40%。陈默盯着融资账户的维持担保比例128.7%,想起周远山在荔湾茶楼说的话:“散户总以为扛过暴跌就能翻盘,却不知道杠杆是悬在脖子上的绳。”
“王姐,挂跌停价清仓吧。”他给王美玲发消息。
“啥?亏43%啊!”语音里带着哭腔。
“凯利公式算过,留得青山在……”他没说完,对方已挂断。
09:25,跌停板成交67万手。陈默的持仓界面归零,57%的本金像被雨水打湿的火柴,虽未熄灭,却再难点燃。隔壁传来黄家明的惊叫,他转头看见那个潮汕小伙瘫倒在《期货日报》堆里,手机屏幕停在“天齐锂业强平通知”。
“这是你第三次撕毁交易笔记了。”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穿灰色夹克的中年人递过纸巾,上面画着资金曲线图,“我叫周远山,珠江新城私募基金的‘清盘专家’。”
陈默认出他是论坛里的“江浙游资王”,此刻对方工牌上写着中信证券首席顾问。周远山翻开《幽灵的礼物》,钢笔尖划过“截断亏损,让利润奔跑”:“2022年私募冠军产品,最大回撤5.7%,知道为什么吗?”
他在纸巾上写下三条铁律:
1. 单票仓位≤20%(避免个股黑天鹅)
2. 动态止损5%(日线级别破位必走)
3. 情绪指标>90时强制空仓(参照2015年股灾数据)
窗外救护车鸣笛掠过,陈默看着被抬走的黄家明,突然抓过钢笔在《锂电池产业链分析》扉页写下:
“第1条:永远给账户上保险——5%止损线比亲妈更可靠”
周远山拍了拍他肩膀:“明天来我公司,带你见识真正的压力测试。”转身时,他的保时捷钥匙在台灯下闪过银光,与屏幕上“327计划压力测试启动”的提示交相辉映。
图书馆清洁工扫起满地碎纸,半张《期货日报》露出头条:“伦镍逼空案:散户爆仓前最后下单时间09:25”。陈默望着窗外渐亮的天空,想起利弗莫尔的话:“市场永远没错,错的是妄图战胜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