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搬运工 第36章 跌停板上的囚徒

》

凌晨0:05 城中村黑网吧

城中村的深夜，闷热得如同蒸笼。黑网吧里那几盏昏黄的吊灯，有气无力地晃动着，将斑驳的光影投射在墙壁上。墙面被多年的烟熏得像块沾满污垢的抹布，黑一块黄一块。每个角落都弥漫着浓烈刺鼻的烟味，那是劣质香烟和汗味交织而成的气息，在空气中肆意翻涌。键盘就像从油腻的汤锅里捞出来的，黏糊糊的触感让人恶心。

陈默窝在角落的椅子上，双眼布满血丝，犹如两团燃烧殆尽的炭火。额头上的汗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滚落，在键盘上留下湿痕。他下意识地抬手抹了把脸，手背上女儿小雨退烧贴残留的胶渍黏黏的，让他心头一紧。小雨发烧还没好，治病需要钱，这是他炒股翻身的最大动力。

耳机里，那句带着浓重温州口音的“先撤五千万封单”，像紧箍咒般反复回荡。陈默的心跳瞬间加快，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老子赌对了！”他猛地一拳砸在键盘上，键盘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嬲你妈妈别嘞！”隔壁打《王者荣耀》的黄毛少年被吓得一哆嗦，手中的鼠标差点飞出去，操着湖南口音破口大骂，“大半夜发什么癫！”

就在这时，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网贷平台的到账通知：【xx普惠】您申请的元已放款，实际到账元（含前置服务费8000元）。陈默原本兴奋的脸瞬间扭曲，眼睛瞪得滚圆，像是要喷出火来：“这和合同上说的完全不一样！”他抄起手机，手指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迅速拨通客服电话。

“喂！合同上可不是这么写的！你们这是坑人，欺诈！”陈默对着电话怒吼，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电话那头，客服女声冰冷得像块冰：“先生，借款详情第17条已说明……”

“说明个鬼！”陈默气得直接挂断电话。他咬着牙，手指颤抖着在银河证券App输入代码600xxx，眼睛里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疯狂，毫不犹豫地以涨停价满仓买入。

就在他按下确认键的瞬间，网吧那台破旧的空调突然“咔”地一声，彻底停止运转。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汗臭和泡面汤酸味的热气，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陈默在心里疯狂默念：“这次一定要成功，小雨还等着这钱救命呢！”

次日9:15 银河证券营业部

清晨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银河证券营业部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一道道刺目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陈默蹲在营业部门口的台阶上，一边啃着冷硬的包子，一边听着身后LEd屏播放证监会新闻：“……已查处‘涨停敢死队’违规案件38起……”

突然，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同花顺推送消息：【600xxx开盘跌停 封单130万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陈默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像见了鬼一样，手里的包子“啪”地掉在地上。他猛地站起身，像一阵风似的冲进大厅，慌乱中没注意到旁边的保洁阿姨，直接撞翻了水桶，水花四溅。

在跌停价27.43元的卖一栏上，密密麻麻的卖单如同汹涌的潮水，正以每秒3000手的速度疯狂增加。“怎么会这样……”陈默的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

“又一个接飞刀的蠢货，自找的！”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大户室客户，嘴里叼着烟，轻蔑地看着陈默，脸上的嘲笑毫不掩饰。

柜台前挤满了吵嚷的大妈，陈默伸长脖子，扯着嗓子吼道：“我要卖！现在就卖！”

柜员小王头都没抬，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不耐烦地说：“跌停板排队去。”她瞥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道：“哥，这票是温州帮的，昨天龙虎榜……”话还没说完，经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把将她拽走。

陈默皱着眉头，扭头看向大户室。电视里正播放F10资料：该公司第三大股东是“温州瓯海投资合伙企业”。陈默的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难道……被坑了？”

11:30 营业部厕所隔间

狭小的厕所隔间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刺鼻臭味，仿佛能让人窒息。陈默蹲在马桶上，手机屏幕的光照在他那憔悴的脸上，像是给他披上了一层惨白的面具。他疯狂地翻着聊天记录，却发现那个荐股群已经解散，群头像变成了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网贷催收短信像子弹一样，一条接着一条塞满了收件箱：【今日应还本息2860元】。陈默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心里又急又气。

这时，门外传来两个男人的闲聊声。

“听说老张抵押房子搞配资？”

“可不，昨天穿仓了，老婆带着孩子跳……”

陈默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苏婷发来一张照片——女儿小雨躺在病床上，胳膊插着留置针，脸色苍白得像张纸。紧接着，消息也来了：“医生说移植费要提前交，你转的2万根本不够。”

“怎么办……”陈默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点开股票账户，浮亏 -22%的红字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痛了他的眼睛。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一条陌生短信弹了出来：【xx配资 1:5杠杆 当日到账】后面还附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商务男站在“上海市金融办”铜牌前。陈默犹豫了一下，心里涌起一丝希望：“这或许是个机会……”

14:57 营业部VIp室

宽敞明亮的VIp室里，装修得金碧辉煌，真皮沙发散发着高档的气息。“陈先生，我们年化才18%，在业内绝对是良心价。”穿阿玛尼西装的光头经理王虎，满脸堆笑地推来ipad，上面是伪造的“私募牌照”，“你看这票……”他手指在K线图上划了个圈，信誓旦旦地说，“明天肯定反包，到时候你赚得盆满钵满。”

陈默盯着王虎后颈的蝎子纹身，心里有些发怵，但想到女儿的病，还是硬着头皮问道：“你们……穿仓了怎么办？”

“哎哟喂！”王虎拍着大腿，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咱有风险保证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说着，他亮出手机里某个客户昨天赚60万的截图，背景是某高档会所的麻将桌。

就在这时，门“砰”地一声被踹开，苏婷抱着孩子冲了进来，眼眶通红，大声喊道：“派出所都找上门了！”她抖着手里的催缴单，“小雨的学费……”怀里的孩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口带血丝的痰。

王虎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恶狠狠地说：“要吵出去吵！别在这儿坏我生意！”两个纹身青年立刻围了上来，陈默看见其中一人腰间别着甩棍，心里一慌，赶紧拽着苏婷往外跑。

15:30 医院走廊

医院的走廊里人来人往，消毒水的味道刺鼻难闻，让人心情压抑。“离婚！”苏婷愤怒地把结婚证摔在长椅上，眼泪夺眶而出，“上次网贷还没还清，现在又……你到底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陈默盯着缴费单上的元，心如刀绞。女儿的病不能再拖了，可钱从哪儿来？突然，他抓起手机拨通王虎电话：“我要配50万！现在就签合同！”

护士站的电视正播放财经新闻：“……温州帮操纵股价案涉及23个账户……”画面切换到某个营业部大厅——正是今早陈默站的位置。

苏婷见状，冲过去夺过手机就往窗外扔，手机塑料壳砸在“扫黑除恶”宣传栏上，弹进了花坛。陈默突然想起录音里那句温州话，以及早上柜员欲言又止的表情。

“等等……”他翻出录音文件，声音颤抖，“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窗外，急救车的鸣笛声呼啸而过，盖住了他的喃喃自语。LEd屏的红光打在缴费单上，那个上市公司名字旁边，赫然印着【实际控制人：温州市瓯海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