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水裹着陆云漪的身体,每一次划动都像在刀尖上游走。
远处的游轮灯光忽大忽小,意识模糊间,她听到甲板上传来嘈杂的呼喊。
“那边有人!”
救生艇划破浪花的声音逐渐靠近,几双手将她拽上船板。
湿透的防护服被扒下,有人用毛毯裹住她颤抖的身躯。
陆云漪咳出几口海水,视线聚焦在船舷处……
那里站着个穿深蓝制服的男人,胸牌上印着“南极国际救援队”。
“我们在追踪零点公社的信号,”男人蹲下身,递来一杯热茶,“没想到会捞到活人。”
陆云漪的指尖在杯壁收紧。
救援船正驶向冰原边缘,曾经巍峨的黑塔废墟如今只剩零星金属尖刺突出冰层。
更触目惊心的是冰盖上密布的沟壑,像被巨兽利爪撕开的伤疤。
几架运输机正在空中喷洒冷凝剂,试图修补悬浮冰原的裂缝。
“军方在清理战场。”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解释,“但有些东西……是修补不了的。”
船体突然倾斜,陆云漪抓住栏杆。
前方冰面上,上百名裹着防化服的工人正用激光切割机分解某块巨型金属残骸。
暗红色液体从断面渗出,将冰层蚀出蜂窝状凹坑。
“黑塔的‘血液’,”男人冷笑,“埋了二十年还在作祟。”
陆云漪的喉咙发紧。
她摸向腰间,发现防水袋里的芯片不翼而飞。
“找这个?”
男人从口袋掏出透明密封袋,淡金纹路正在芯片表面流转,“你昏迷时攥得太紧,护士只好剪开你衣服。”
甲板另一侧忽然骚动。
两名救援队员抬着担架冲上甲板,担架上的人裹着焦黑的防寒毯。
陆云漪的瞳孔猛地收缩……
毯子滑落的刹那,她看见花白的胡须和布满冻疮的手。
“我们在冰缝里发现的,”医生扒开老人眼皮检查瞳孔,“严重冻伤,但还有脉搏。”
江天野的胸膛微弱起伏,皲裂的嘴唇泛着青紫。
陆云漪扑到担架旁,发现他右手紧攥着某个物件,上面的图案被血渍染得斑驳。
“他怀里还塞着这个。”
护士递来锈迹斑斑的怀表,表盖内嵌的照片上,江小满正在风雪中微笑。
救援船靠岸时,夕阳正将冰原染成血色。
临时医疗站搭建在悬浮冰盖边缘,透明气膜穹顶下排列着数十个治疗舱。
陆云漪隔着玻璃看见林寒……
他**的上身缠满绷带,左肩疤痕处的皮肤呈现半透明状,隐约可见冰蓝色脉络在皮下蜿蜒。
“细胞变异导致的光折射现象,”医生在病历上记录,“但生命体征稳定。”
医疗站外忽然传来轰鸣。
陆云漪抓起望远镜,看到五公里外的冰架上,守夜人组织的私兵正在架设钻探设备。
他们身后矗立着三台形似蜘蛛的巨型机械,每条金属足肢都装有旋转钻头。
“又在打地核能量的主意。”
救援队男人咬牙切齿,“上个月刚引发过冰震……”
话音未落,冰层深处传来闷响。
陆云漪的靴底感受到细微震动,治疗舱的监护仪同时发出警报。
林寒突然睁开眼,冰蓝脉络在皮肤下暴涨,他撞开舱门冲出来时,左手指向东南方天空。
“带所有人撤离!”
他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的重音,“三分钟内会有冰架崩塌!”
仿佛印证他的警告,东南方天际亮起异常极光。
本应翠绿的光带此刻泛着诡谲的暗红,像伤口渗出的血丝爬满夜空。
医疗站响起刺耳警报,救援队员架起江天野的担架。
陆云漪奔向装备库,抓起两把液氮喷射器。
当她冲出气膜穹顶时,看见林寒已跃上雪地摩托,引擎轰鸣着冲向钻探点。
冰架在钻机的蹂躏下发出呻吟,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林寒的摩托在冰渣飞溅中甩尾急停,液氮弹精准命中钻机能源舱。
超低温气体与反应堆接触的刹那,三台机械蜘蛛同时冻结成冰雕。
“快走!”
他拽住赶来的陆云漪后撤。
后方冰层轰然塌陷,守夜人私兵尖叫着坠入深渊。
林寒的摩托在最后时刻冲上安全区,两人摔进雪堆时,看到极光中浮现出模糊的人形轮廓。
那是个少女的剪影,长发在光流中飞扬。
江天野的咳嗽声从担架上传来。
老人艰难地支起上半身,浑浊的瞳孔映着极光中的幻影,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吐出两个字:
“小满……”
暗红极光突然暴涨,少女的轮廓化作万千光点消散。
冰原重归寂静,只剩医疗站的警报声在风雪中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