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师的一番操作下,提亲仪式终于要完成了。
此时,西山残阳恰触山棱。杨师掐准了戌时初刻的太阳落山前,正要宣告礼成——那轮赤色日轮突然凝固!
山脚下传来更夫惊恐的铜锣声:“戌时初刻日不落!妖……”
“放肆!”虚空中传来清叱,更夫的话音戛然而止。
众人看见永生难忘的奇景:将沉未沉的夕阳卡在山棱线上,如同一枚被天神之手按住的火漆印,连带着漫天晚霞都冻结成琉璃色琥珀。
这时,风行一身前出现了一道女娃儿的身形。半透明的神魂体清晰可辨,圆圆的脸蛋,乌溜溜里的黑眼珠,身着镶金边的玉脂白衣裙,腰佩琉璃黄坠饰,绣鞋踏在凝固的夕照上,每走一步,裙摆金线就烧穿一片霞光。
只见她广袖翻卷,袖口玄鸟纹振翅而起,衔住将坠西山的落日向上一提——晷影倒转!指尖掠过倒流的晷影,每一寸光阴逆溯都在其裙摆织出星斗错位的图腾。
她垂眸俯视瘫坐在地的杨师,平和开口道:“我姓姜,闺名青青。入眠于此,还差两年及笄(15岁)。明日我未来夫君的封印自破,我就要一心守护夫君了。他有王者之命数,病在早夭。解救之法,不仅需要遮蔽天机,他还有很多因果缘数也要斩断,在他成年前我必须护他因果不加身。”
“你……”只见女娃儿抬手指向杨师,继续说道,“记好了,必须今日亥时八刻前,挖通进入我眠地的通道,我会让我夫君入鼎同眠。入鼎则天道不可察,可隔绝万方宇宙大千世界之一切人等及妖、兽各族的窥觊。明日,卯时七刻到此接我夫君回去,巳时八刻前封印入口通道,在我眠地外立无字碑,修整好堂口。以后要经常有人来打扫,保持堂口整洁。明日之后,你还得为我夫君启蒙传道,直至志学之年的今日,来此接我回家。”
“另外,我夫君幼学之年,你所传他之道门诸法,包括体、魂、丹、符、器、法之道,均需修至琴心境大圆满(筑基期十阶)。”
“等等……女娃儿,现在境界划分,筑基期最高只有九阶。”杨师满是错愕地打断道。
“那是你们不懂!达到九阶圆满后即自我压制境界不突破,待无法压制时,引天道筑基,如此即可超越普通筑基期九阶,进入大圆满。——虽然这样会大大增加修炼难度,但早期的修炼难度加大了很多,到突破至太清境仙人时不需渡凡间雷劫,只需成圣时在仙界渡劫即可。记住了吗?!”
女娃儿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另外,你还需带他去东南虎踞之地寻访一名师,其人文质彬彬,学贯古今。然后,再往北方至两河汇入一湖之地寻访一名师,其人粗犷,精于数艺。还需……”
女娃儿欲言又止地没有继续说话,似是在思索。最后,可能觉得都交代清楚了,才以命令的口吻严肃地说道:“都记好了,不得有误!”
杨师回道:“记好了,一定照办!”
“你们,挖开通道,把他送进来吧。”女娃儿说完,对风行一温柔一瞥,就无影无踪消失了,仿佛没出现过似的。
……
一众人愣了好一会儿,才醒转过来,兴奋之色溢于言表。风得意更是激动地大声说道:“万幸啊!我这傻儿子终于有人要了……”
话还没说完,只见他猛然摔倒在地,来了个狗啃泥的姿势。
“谁再敢说我夫君傻,死……”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道清冷的女声响彻山间,“念你是父亲,我且饶你一次,没有第二次!”
风得意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恼羞成怒,正要张口回骂两句,就被杨师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制止道:“还有不到一个半时辰了,赶紧挖通入口。”
风江南、风得意顿时疑惑地看着杨师,杨师当即明白了,道:“想我以术法号令穿山甲?”
“这不快吗?!省时省力……”风得意小声道。
杨师厉声打断道:“要人力挖!就你们聪明……”
风得意兄弟三人赶紧合力,先是花了小半个时辰将“墓堂”坍塌的泥土往两边规整好,然后准备从雷劈的位置往里挖。
就在此时,众人耳边开始不断有缥缈的女声响起,穿透力极强。风家三兄弟就是在这些缥缈的议论声中,心惊肉跳地开始挖洞。
“怎么还有姐妹看上他呢?”一道疑惑的声音率先发出。
“谁知道呢,可能他不是看起来这样子的吧。”另一道带着嘲讽的声音接着飘入众人耳中。
接下来,还有充满八卦、挖苦的声音:“跟他结亲,也不怕拖累。”
“就是,就算嫁不出去,也不能跟他订亲!”
“白白浪费了不轮回转世的千年修行,真是个傻白甜……”
“谁说不是呢,跟他结亲,这千年道行肯定得毁于一旦了。”
“可就是有大聪明不怕死,我们吃瓜看戏就好了。”
也有与理性思考讨论的声音:“千年大劫将启,恐怕她这是要押注应劫之子……”
“嘘!天机不可泄!七杀、贪狼、破军三凶星现……”
“难怪!可这应劫的因果,她扛得住么?”
……
凡此种种,时有时无的,总是有声音缥缈入耳。荒山野岭的,要不是人多,又有杨师在,风家人估计得就地挖坑、发帖吃席了。
眼见一个时辰都过去了,议论声还继续着,忽然一道警告的声音:“哎呀,你们慎言……慎言,一句不慎,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对对对……大家都快别说了,那是我们惹不起的存在。”
余音未散,整座山林陡然死寂。此时,月色仿佛凝成霜白色的实体,所照之处,林木枝叶、山花野草上仿若露珠冻结成冰晶,折射出万千虚影!
这惊惧的景象,相比之前足以把胆小者吓死的缥缈声音,更容易让人心脏骤停。
在持续差不多一炷香时间的惊惧与寂静中,风家三兄弟终于挖通了一个将近2米高的入口通道,当最后一锹土落下,在联通“墓室”的那瞬间,通道中透出一片亮光。
“亥时七刻!快进去!”杨师嗓音嘶哑。
众人冲入“墓室”的刹那,众人惊呆了,这哪是“墓”,简直就是个房间一样的山洞。根据杨师目测,山洞内长有为六七米,宽三四米,高两三米。
洞室两侧置有拳头大的圆球形发光物,应该是夜明珠。只见珠辉漾九重珐琅,外绕天极龙蛇,内凝浑天星宿,三垣列阵如古仪。光坠成屑,浮金钟鼎拓壁如天宪昭然;更有那先天八卦浮影,色随爻动,辰时玄纁染太庙威仪,巳转珐青化玉京仙魄。及至鼎纹,光淬北斗银芒,似神执星斗为刃,凿刻尘寰星谶。
在洞室中间,入目的“棺材”却是一尊古青铜色的大鼎,形制巨大,雄伟庄严,巧夺天工;其长、宽七尺三(营造尺),鼎高五尺七(营造尺),四柱脚支撑鼎身。从外观看为整体铸造,四周铸有精巧的盘龙纹,顶部的“盖”与鼎身看起来是严丝合缝,但其实是天衣无缝、浑然一体的。
杨师见此,才猛然醒悟女娃儿“入鼎同眠”一语,原来这里本来就不是一座墓地,只是在传说中变成了墓地。杨师当即闭上眼睛,施展天眼通(俗称开天眼)。
天目开通,可超越时空限制,通过内视、微视、透视和遥视,脑海中会出现与眼睛既视所见的影像或景象,这些影像或景象如视频播放一样,但眼睛不可视、不可见。
杨师天目所见的只有古朴的“皇羲青鼎”四个象形文字,整个鼎仿佛裹着着一层膜,混合着红、黄、蓝、绿、青、金、黑色,若有若无的,阻隔着无法透视到鼎内。
“似乎是混沌之气……又像是鸿蒙元气……还有玄黄母气?可混沌之气乃天地初开前,盘古开天辟地的原初能量;鸿蒙元气乃盘古开天辟地时释放的一种强大能量,可创造和演化万物;玄黄母气乃万物本气,可化生万物、调和阴阳。怎么会……”杨师一边心里嘀咕道,一边杨师掐指推算,骤然色变。
只见,鼎身浮起万点星芒,仿佛一粒粒光尘化作卦象流转,待要细观,忽又聚成上古雷纹,赫然是“皇羲青鼎”四字,游走如龙蛇起陆,似在重演开天辟地的刹那。
仅凭“皇羲青鼎”这几个字的流转演化,杨师也知道,这鼎可能是始祖铸就或始祖传承的法宝。
抛开猜测不说,自己的修为已经是最顶级的了,能够隔绝自己天眼通的,也就只有神器了——创世神始祖留下的传承,肯定是神器。一念至此,心里无比震撼,心里当即决定称呼这里为“女娃儿的山洞府邸”,随即又心道:“嗯,是洞府好……还是洞天好……还是女娃洞天好……”
就在杨师开天眼后被震惊并心里思量、风家人四处打量的时候,还不到一字时间(即五分钟),女声冷不丁地缥缈响起:“你们还不快走?要留着陪葬么?”
正看着那些发光的圆球发呆的风行一,忽然间,即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众人眼前。只见,鼎身散发着七彩虹光。见此,杨师当即招呼风家众人离开山洞下山去了。
当一行人出到洞外,听着山下传来子时的钟声,忽传一声鸦啼。只是,那畜生刚吐出半个音便炸成了血雾。
……
风江南与杨师同坐一辆车,聊起刚才提亲的事。杨师郑重地嘱咐他说:“回头跟你那三个儿子叮嘱一下,回家后不要跟家里的其他人提起今天提亲之事,外人就更不可提了。”
风江南闻言,一脸懵逼,杨师见状,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样,自话自说道:“刚才,那女娃儿说她姓姜,豆蔻年华入此地。我琢磨了一下,她有高于天道传承的道行,她很可能就是太古传说中的那女娃儿……”
“距今五千年以上了,神魂还能驻世不散!三皇五帝之下,已无可驻世逾五千年而英魂不散的了。三代人王,英魂驻世三千年是定数。接续的秦皇、汉武、唐宗,以其盖世功业,英魂驻世三千年是异数……”
“他们的英魂驻世,是为守护我银汉神洲气运。这女娃儿,神魂驻世逾五千年以上是为何?”
“哎……天机莫测……因果难料啊……传说……也许只是传说吧……”
风江南若有所思地听着杨师的自语诉说,就在正解即将呼之欲出的时候,杨师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了。风江南不禁转头看向杨师,只见杨师脸上浮现一抹无奈、无助、无力的忧愁。
风江南也身心疲惫地往靠背一倒,两眼无神地看着车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