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安传 第十二章 杀局（四）

“启禀皇后，韩夫人来了，正在殿外等候。”贾南风的心腹内侍董猛忽然凑上来道。

“她来了正好，让她跟我去一个地方。”贾南风笑了笑。韩夫人正是她的妹妹贾午，因为嫁给了散骑侍郎韩寿，因此被称为韩夫人。

“夜深了，皇后不休息一会儿吗？有皇后的神机妙算，杨骏一家还不得束手就擒？”董猛讨好地道。

“杨骏虽然不值一提，可这宫里，还有一个大大的隐患呢。”贾南风冷笑一声，随口吩咐，“让淮南王相国刘颂派兵一千，包围永宁宫，以免太后向杨骏走漏风声。而我，也应该亲自去见见我的太后‘婆母’了。”

“姐姐，派兵围住永宁宫就行了，你还要亲自去见杨芷做什么？”韩夫人贾午现在虽然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肚子里还怀着四个月的身孕，神态举止依然如少女时一般娇憨率真。

“杨骏若是倒台，她这个太后如何处置，其实是个棘手的问题。”贾南风的脸颊轻轻抽搐了一下，漆黑的眼眸中射出凌厉的光，“何况我还有些话，要当面问她。”

“那我和姐姐一起去。我倒是想看看，这些年来趾高气扬的太后，会不会变回当年那个娇怯怯哭啼啼的小姑娘。”贾午拍了拍手，脸上露出恶作剧一样的笑容。

贾南风姐妹是和刘颂所率的一千虎贲卫士一起到达永宁宫的。永宁宫的宫人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吓得鸡飞狗跳，很快就被士兵们制服，让贾南风姐妹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太后杨芷的寝殿外。

“皇后驾到，快开门！”守在殿前的宫女内侍早已四散，董猛径直走上去，用力敲着紧闭的殿门。

“要不让人直接把门劈开得了！”见殿内无人应答，贾午不耐烦地道。

“她现在还是太后，给她留两分面子。”贾南风止住贾午，随即脸一沉，“不过若是被我抓到她的罪状，太后的身份也救不了她了！”

正在这个时候，殿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贾南风完全无视战战兢兢开门的宫女，径自跨过门槛，绕过四扇绿琉璃屏风，一把掀开了檀木床前所挂的紫茸云气帐。

“大胆！”正斜倚在床上的太后杨芷吓了一跳，立刻翻身坐起。待看清来人是贾南风，杨芷愣了愣，随即端起太后的架子问，“皇后如此无礼，该当何罪？”

“我也想知道，太后该当何罪。”贾南风没有理会杨芷涨红的脸，转身朝贾午和董猛道，“都出去，让我和太后好好说话儿。”

“皇后，你擅闯太后寝宫，究竟是何用意？你就不怕天亮之后，太傅将你……”眼看殿内诸人顷刻间退得一干二净，厚重的殿门也沉沉关闭，杨芷心中惊惧，色厉内荏地斥道。

“太后不要管太傅，先顾着你自己吧。”贾南风诡异地笑了笑，随即好整以暇地在杨芷床边坐了下来，“我只想问太后，这些日子里永宁宫中传出的淫声浪语是怎么回事？”

“胡说，你不要血口喷人！”杨芷被这话气得浑身发抖，想要下床指着贾南风的鼻子唾骂，床沿却被贾南风占据了，竟一时进退无路，越发狼狈，“贾南风，别忘了先帝要废黜囚禁你的时候，是我替你说情，先帝才饶恕了你。如今难道你想恩将仇报？”

“我是不是胡说，太后心里明白。”贾南风懒得和她争辩，继续道，“还有上月太后摆驾华林园，却让人将太傅府主簿潘岳接到华林园除妖，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太后自己，就是那个妖孽么？”

“贾南风！”杨芷忍无可忍，一把推开贾南风站到了地上，“太傅在哪里？我们把他叫来评评理！”

“太后也知道，如果太傅还手握大权，我是不得不对你忍气吞声的。”贾南风打量着一身寝衣的杨芷，抿嘴一笑，“太傅谋反，天子已经下旨捉拿。太后与太傅一党，还是好好交代你的罪行，免得大家麻烦。”

“太傅谋反？太傅怎么可能谋反？”杨芷叫到这里，见贾南风只是冷冷盯着自己，就像观看笼子里发疯的狗，不由努力镇定道，“我是先帝名正言顺的皇后，又深居内宫，没有切实的证据，你能奈我何？”

“那我就把张采、毕胜等这些你的心腹内侍抓来拷问，看看这些日子你‘深居内宫’时，究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贾南风见杨芷一下子瘫坐在床上，逼近了杨芷的眼睛慢慢道，“太后，你和潘岳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有什么！潘岳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吗？”杨芷的眼圈慢慢红了，就像她少女时与贾南风姐妹相处时那样，娇怯却倔强。

“没有什么就好，否则，我担保你这个太后死无葬身之地！”贾南风见问不出什么，便撇下杨芷，走出了寝殿。

“姐姐，姐姐！”见贾南风出来，贾午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我抓住杨芷的把柄了！”

“什么把柄？”贾南风惊喜地问。

“草民金真天师孙秀，见过皇后。”贾午一闪身，露出跪在台阶下一个术士打扮的人来，从容地向贾南风行礼。

“听说太后屡屡召术士在永宁宫中施法，就是你了？”贾南风端详了一下孙秀抬起的脸，暗道了一声妖孽，难不成杨芷寂寞难耐，看上了这个俊美术士？

“草民为太后祈福禳灾，偶尔会在宫内行走。”孙秀小心地陪着笑，“不过草民心思比别人细些，有些事情别人发现不了，草民却洞若观火。”

听孙秀话中有话，贾南风心中一动，招手将他宣上台阶，站在了自己和贾午面前：“你若是说的东西有用，我绝不会亏待于你。”

“是。”孙秀低着头，用小心却又笃定的声音道，“草民发现太后藏有一张诗笺，无人之时常取出来吟哦摩挲，想必是什么重要之人送给她的。”

“那诗笺现在何处？”贾午急忙问。

“就在太后寝殿之内，隐秘之处。”孙秀话音未落，贾南风已猛地一甩袖子，朝殿下的虎贲卫士吩咐：“给我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