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晋王府中住了三天,司马攸这才和贾荃回到了他们自己的府邸。身为府中的正室夫人,贾荃一进门就接受了府中上下人等的叩拜。
作为司马氏心腹宠臣贾充的长女,贾荃自幼便是作为日后的当家主母培养,因此应对起来游刃有余,对府中上下一应礼数也颇为周全。然而唯独对一个人,她做不到一视同仁。
那个人就是司马攸的侍妾胡姬。
那胡姬名唤灵襄,乃是入司马攸府后嗣母羊夫人赐的汉名,但府中诸人还是背地里以胡姬相称。她是匈奴人与鲜卑人的混血,显得比平常汉人女子更加白皙丰满,看在贾荃眼中别有一番诱人魅力,难怪当初司马攸酒后会把持不住,与她珠胎暗结。
此刻胡姬孕相明显,大腹便便,却吃力地跪下向贾荃行礼。贾荃只作不见,只歪着头听管家汇报府中房屋、田舍、奴婢等各种情况,时不时还提出一点问题,显得十分虚心好学。直到贾荃带来的陪嫁侍女在她耳边悄声提醒了一句:“那胡姬怕是跪不住了。”贾荃这才恍然大悟般转过头,赶紧命人去将摇摇欲坠的胡姬搀扶起来,送到住处休息。
没过两天,原本只怀孕八个多月的胡姬忽然腹中阵痛,竟是要生产的模样,府中便有传言是夫人贾荃刻意刁难,才引得胡姬动了胎气,导致早产。
贾荃原本不以为意,却见司马攸听到传言后深深蹙起眉头,一副不胜烦恼的模样,便忍不住冷笑:“桃符,你是不是在怪我?”
“没有。”司马攸摇了摇头。
“你若怪我,就明说好了。反正我这也算是犯了七出中的嫉妒之罪,你就算为此休了我,我也无话可说。”贾荃依然一副挑衅的模样。
司马攸这次干脆闭口不言。他知道贾家女人一向以嫉妒着名,贾荃的继母郭槐就曾经因为嫉妒杀死乳母,导致两个亲生儿子因为思念乳母夭折,所以司马攸从来不在贾荃面前提起胡姬之事。而且司马攸一直对与胡姬酒后同床之事存有疑虑,一直暗暗掐算着胡姬的生产之期,想要以此判断胡姬的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可是如今因为贾荃使得胡姬早产,已经彻底打破了司马攸的计划,让他再也拿不出切实证据来证明这个孩子不是自己的亲子。
不过这些事情,司马攸并不想让贾荃知道,否则不但改变不了结果,还徒增贾荃的烦恼。他从小就依恋贾荃,如今终于得偿夙愿娶了贾荃为妻,只望这件风波早早过去,能够和她安安静静度过以后的岁月。
那天夜里,胡姬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
第一次在乳母手上看见那个孩子的模样时,司马攸不禁一惊:这个孩子的五官,明显带着司马家的特征。而贾荃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当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司马攸怔怔地盯着孩子,脑子里不由自主回想起与胡姬相遇的一幕。那时他被大哥司马炎灌多了酒,昏昏沉沉只想躺下休息,等到醒来时便看见胡姬睡在自己身边,而自己的衣服,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除去了。
虽然睁开眼睛的那一幕是如此香艳,可是其中经过,司马攸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印象。
“侯爷您看,这眉这眼,小公子长得跟您一模一样,也是个福像呢。”抱着孩子的乳母对司马攸讨好地笑着,“您赶紧给小公子取个名字吧。”
“这……以后再说吧。”司马攸掉转头,快步离开了这僻静的侧院,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躺在床上休息的胡姬。他快步赶上了贾荃,见她只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便开口道:“荃姐姐若是愿意,我就把那孩子送给你抚养。”
“我干嘛要养别人的孩子?”贾荃冷笑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拒绝。就在司马攸尴尬地不知说什么好时,贾荃忽然回转身,眼光直直地盯着司马攸的脸,仿佛做下了某个重大的决定:“桃符,我也会给你生孩子的。我只抚养我自己的孩子。”
“好。”司马攸被贾荃炽烈的眼神灼得有些心痛,却温柔地顺着她的话头说,“你生的孩子才是我的嫡子,谁都无法取代。”
然而司马攸和贾荃没有料到的是,虽然他们对这个不合时宜的孩子颇为冷淡,司马昭见到孩子后却喜爱异常,不顾病体虚弱,亲自抱在怀中逗弄。
司马攸看着司马昭满怀慈爱的神色,犹豫再三,终于试探着说:“这孩子生得太过饱满,连产婆都说不像是早产儿,倒像是足月出生。”
司马昭瞪了司马攸一眼,不以为然地断言:“我司马家的男儿,自然不比寻常人。”说完,一向威严的晋王继续摇着小铃铛逗得孩子咯咯直笑,病后憔悴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愉悦笑容。
司马昭取春荣繁茂之意,亲自给孩子赐名司马蕤,又重重赏赐了孩子的生母胡姬灵襄,命司马攸正式将她册立为侧室夫人。这一切,让司马攸无奈地暗中叹息,彻底断了否定这个孩子身份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