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系,有很大的关系。”金真天师的声音,在潘岳耳中忽远忽近,而他手中的铜灯,也照亮了新的一幅壁画,“看,这就是你。”他指着壁画上一个风姿秀逸的少年对潘岳道,“你本是岱舆山上一名仙人,却与一名鳌龙皇室少年结为生死之交,一心想与他同登青天,肆意遨游。然而你一心筹划帮助好友脱逃,却忘了自己的任务——去给驮住岱舆山的三头鳌龙喂食,导致它们饥饿之下,吞食了龙伯国巨人的钓饵,被巨人钓出大海。于是岱舆神山失去了依托,被洋流卷入归墟之中,最终沉没。”
眼看潘岳骤然变色,明显被神山倾覆的结果震动,金真天师乘势继续说道:“你犯下了大错,被四方天帝责罚,是你的鳌龙好友舍弃自身的性命,将你救出生天。投胎转世之际,你悔愧无极,发誓来生必定要偿还鳌龙的恩情。无论将来他是何等出身,你都要用尽全力扶他、助他,让他脱离泥沼重回九霄,实现原本属于他的荣耀。这些,现在你都想起来了吧?”
“都想起来了吧?都想起来了吧?”金真天师的话仿佛带着回声,在潘岳的脑海里不断回响。四方天帝、归墟、五座神山、龙伯钓鳌……这些典故,他以前读书的时候确实有所耳闻,并非金真天师的杜撰。而在那盏铜灯的照耀下,原本黯淡模糊的壁画也陡然分明起来,活了一般在潘岳眼前旋转盘旋,生动地提醒着遥远前世的恩怨与誓言。一时间,真与幻、传说与现实、前世与今生混淆在了一起,让潘岳忍不住抚上额头,轻轻呻吟了一声。
“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心存感激愧欠,现在,是该你实现承诺的时候了。”金真天师看出了潘岳的迷茫,魅惑的声音乘胜追击,一心要坚定潘岳的信念。
原来,自己这一世的任务,就是要扶助面前这个五斗米道的天师进入被士族把持的朝堂,让他实现他的青云之志吗?潘岳模模糊糊地想着,不由自主地问:“那我应该如何帮你?”
“把我引荐给齐王。”金真天师知道凭潘岳现在的资历还帮不了多少忙,可齐王司马攸是天子一母同胞的亲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若能以齐王作为门槛,任何人都可以一步登天。
齐王,谁是齐王?潘岳的眼神,被面前闪烁跳动的灯焰照得有些涣散。对了,他想起来了,齐王就是桃符,就是他最好的朋友。金真天师的意思,是要自己将他带到桃符的面前……
眼看潘岳的嘴角缓缓露出了笑意,金真天师忍不住再次强调:“我前世乃是神之鳌龙,所以今世道法高深,无往不胜。如今你对我已经心悦诚服,待到齐王见过我的神通,也一定会听我号令……”
“为何听你号令?”潘岳忽然问。
“自然是为了替天行道,统御苍生……”金真天师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因为他惊愕地发现,潘岳的眼神,不知何时恢复了清明!
“这便是传说中的摄心之术吧?天师的道法,果然高妙。”潘岳霍然起身,冷眼看着尚未回过神来的金真天师。
“你……你为何醒了?”金真天师兀自举着铜灯,不相信有人竟能从自己的法术下逃脱。以迷香和灯焰诱人陷入半昏半醒之态,再将早已准备好的命令植入对方的脑海深处,本是金真天师的拿手好戏,所以他才相信只要找到机会,自己就能够操控天下之人。
“那是因为天师低估了人的意志,或者说,以前天师之所以能用巫术操控手下道徒,不过是因为那些道徒都愚钝无知。天师这辈子混迹于愚夫愚妇之间,还不曾真正遇见过才智之士。”潘岳冷笑了一声,一拂袖子推开了四时祠的大门。
这丝毫不留情面的讥刺让金真天师呆愣了片刻,随即不甘地追问:“我的法术从不会失灵,难道是刚才说错了什么?”
潘岳挑了挑嘴角,毫不犹豫地下山而去。他才不会告诉这个妖人关于司马攸和自己的种种过往,也不会告诉他自己绝不允许任何术士再出现在司马攸面前。
“天师,不是说潘公子是奉天命来辅助您的吗?可依属下的观察,反倒是那王裁王公子对五斗米道更有好感?”潜伏在四时祠外的**看着潘岳离去的背影,无措地询问。
“王裁那边不在话下,至于潘岳的倔强,不过是天命达成之前必经的考验。”金真天师强压着被潘岳讥讽的羞恼,将**打发离开。一直到整个四时祠内外只剩下他一个人,金真天师才将手中铜灯往那些伪造的壁画上一砸,狠狠发誓:“潘岳,我迟早会收服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