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察到了他眼中的悲凉,船主一时间也是心有戚戚,替这位年轻看起来又金贵的公子感到悲怆。
他能感觉到这位公子实打实的怜悯这些流民,乃是真正的爱民如子。
“公子,算了吧!这世上的不平之事多如山间的沟壑,数不胜数!你管得了一件也管不了所有,你就算管得了所有,只怕也对抗不了那后果!”
“何苦又何必?”船主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他活了大半辈子,早就见惯了世家大族横行霸道,仗势欺人。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百姓如此!我怎能不管!”
秦珩宇深吸一口气,咬紧了牙关,以至于额头的青筋微露。
“公子啊!你当真以为朝中无人知晓此事?但他们哪个出来管了?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同气连枝,他们只会沆瀣一气的借此发财,更何况他们背后还有皇子撑腰!”
这世上的坏人数不胜数,但好人凤毛麟角,眼前的公子气势不凡又如此年轻,他实在是不愿意看到这样一个仁善的公子踏入这滩深不见底的泥水,以血肉之躯奋不顾身的撞击这撼不可动的世家大族。
“公子,会死人的!如果公子一定要跟这些世家作对,会死很多很多的人!”船主长长地叹着气,说到最后半句话的时候已经是满面的怆然。
船主的这番话,让在场的众人都情不自禁的沉默了,气氛一时间令人有些窒息。
这历朝历代不是没有清明之辈弹劾过世家大族,但他们的下场……
“公子,前朝文秀大人上书帝王,意图削弱世家大族的权势,反而被诬陷贪赃枉法,最后落得人头落地,全族流放的下场……”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蓝晴不希望自家公子犯糊涂。
天下百姓或许可怜,但那与她兄妹有什么关系,她只愿公子这一辈子荣华富贵,平平安安。
“公子,船主和我妹妹说的对,以卵击石最终也不过是鸡飞蛋打罢了,公子如今示势微,千万不能犯糊涂!”
蓝斐也担心自家公子会插手李丰年之事,连忙开口劝阻。
所有人都不想秦珩宇犯险,不想让他死于非命。
船主劝完之后甚至都准备回去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秦珩宇却忽然开口了。
“我不管,他不管,所有人都不管!那这天底下的百姓哪里还有活路?”
“公子!”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秦珩宇,蓝晴更是紧张的攥紧了拳头。
“我知道你们真心为我秦某人着想,但百姓才是国之根本!若再继续放任世家大族掠夺利益,侵害百姓,国家迟早动乱,这是取祸之道!”
听他这么说,在场的众人又是一阵的沉默,忍不住细细的思量,最终不得不承认秦珩宇说得对。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如果那一天真的国家大乱,他们这些人又如何能够自保其身?
如果以世家为枝,国家为干,枝强干弱,动乱是必然的。
体会到这一层后,众人在看秦珩宇已经不仅仅是惊叹了,在佩服之中又滋生出了深厚的敬仰。
目光如此之长远,看局势能如此之分明,眼前的这位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船主禁不住胡乱猜测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拐角处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伙儿衙役跑了过来,他们气势汹汹的冲向那些壮汉。
可当他们看到那些壮汉的脖子上都压着一把刀时,瞬间都愣住了。
“这……这怎么回事儿?”
为首的一个中年人微微皱了眉头,而后就注意到了秦珩宇。
只觉得对方站在一众人中,仿佛鹤立鸡群格外的醒目。
“这一公子,你们这是……”他指了指那些跪倒在泥地里的壮汉。
“难道你们也是要抓流民为奴?”
说到这里,中年人的眼中泛出了浓重的厌恶。
“并非如此!”眼见这人开口就污蔑自家公子,蓝晴顿时就不乐意了。
“是那些壮汉要抓流民,我们家公子仗义出手,要不然那些流民早就被抓走了!”
竟是如此?
中年人顿时满脸的不好意思,连连拱手道:“多谢诸位公子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秦世安,不知阁下是?”秦珩宇也姿态谦和的行礼回应。
秦世安,这名字没听过,而且除了靖王外也没有听说哪个世家大族姓秦,在眼前人肯定不可能是靖王世子,毕竟那位世子殿下被压在京都为质。
如此看来,这位年轻公子应该只是个富商少爷。
中年人一边想着,一边微微的笑了笑:“在下乃是余江郡守许泽云!”
“原来是余江郡守!”秦珩宇连忙又行了一礼,而后看了看那些衙役:“不知道许郡守为何带这么多衙役出来?”
“嗨!还不是为了抓这些畜生,阻止他们强抓流民!”许泽云看着那些壮汉就满脸厌恶。
“这些世家大族不想着济世救民,反而趁着天灾**掠夺流民为奴为婢,此心犹为可恨!我实在是看不惯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但可惜我一个人也不过是蚍蜉撼树……”
说到这里,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如今我也只能凭着自己略有几分清明的官声,聚起来这仅存的衙役,阻止这些人的畜生行为!”
他的此言此行,让众人心中有些奇怪。
秦珩宇眉头微微一动:“这样看来许兄不是出于世家大族了?”
如果不是世家大族的话,怎么会如此年轻就当上了一郡之首?
提起这个许泽云狠狠的皱起了眉头,面上掠过一丝气恼,但旋即又变得惭愧。
“不瞒秦公子,我许家也是当地的豪族,但我许泽云不一样,我绝不会跟那些吞私利而自肥的世家子同流合污!”
“对!我们绝对不会跟那些丧尽天良的畜生同流合污!”那些衙役也重重的点头,一个个嫉恶如仇。
“好样的!”秦珩宇忍不住夸赞,心下真的敬佩这位许泽云。
虽然身为世家子,但却一心为民,可谓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慢直,不蔓不枝。
于这世间而言,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