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一丝风都没有。
路面上蒸腾着热气,扭曲了远处的景物。
树木无精打采地垂着头,叶子被晒得卷曲,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低声呻吟。
蝉鸣声声,聒噪得人心烦意乱。
云家人从京城出发的时候,还一副体面的打扮,经过这一段时间来的流放和长途跋涉,那些金贵的丝绸衣服,皱巴巴的,乌糟糟的,跟大家穿的麻布衣也差不多了。
云裳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不断涌出,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衣襟。
脸上沾满了灰尘,看上去狼狈不堪。
她身上的丝绸衣裙早已失去了光泽,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黏腻又难受。
“珑儿,你走了半天了,上马车休息休息吧。”苏琳琅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一丝关切。
云裳心中一惊,上马车?萧家人哪来的马车?
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辛珑提着一个竹篮,身姿轻盈地跃上一辆马车。
苏琳琅则从马车上下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云裳瞪大了眼睛,满腹疑惑。
因为萧家人的队伍在云家后面,她之前根本没注意到萧家的人数少了许多。
现在仔细打量才发现,老人孩子都不见了,只有几个嫂子跟在后面。
萧太夫人呢?也在马车上吗?
她不停地扭头往后看,负责押送的衙役不耐烦地用鞭子抽打了一下她的肩膀,粗声呵斥道:“看什么看!好好走路!别探头探脑的!”
云裳吓得一哆嗦,连忙收回目光,加快了脚步。
心中却更加疑惑,为什么萧家人可以坐马车?
难道他们贿赂了衙役?
“这位官爷,”云裳小心翼翼地开口,“萧家人为何可以坐马车?我们也走了这么久,又累又热,为什么我们……”
衙役斜睨了她一眼,不屑地冷哼一声:“长公主帮我们头儿治疗了蝎毒,救了我们头儿一命,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他们比?”
云裳脸色一白,咬了咬嘴唇,不敢再说什么。
心中却充满了不甘和怨恨。
不过是治疗了蝎毒而已,谁知道是不是歪打正着?
凭什么她被萧家人连累流放,他们可以坐马车,而她却要忍受这样的苦楚?
她偷偷地打量着辛珑乘坐的马车,目光中充满了阴沉。
马车上的帘子被风吹起一角,她隐约看到里面铺着柔软的垫子,还有一个小小的桌子,上面摆放着干净的茶水。
“凭什么!”云裳咬牙切齿的想,“明明是通敌叛国的罪人,却还能享受如此待遇。老天真是不公平!”
柳倩儿一手捂着下腹,一手撑着发酸的腰,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这几天下面被蛇咬伤的地方伤口结痂,偏偏又赶上这酷暑天气,汗水浸湿了衣裳,摩擦着伤口,又疼又痒,简直难以忍受。
云在天走在前面,连头都不回一下,更别提伸手扶她一把了。
柳倩儿心里暗骂一声“没良心的”,只得强忍着痛楚,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着。
她瞥了一眼旁边走得还算轻松的云裳,心里顿时不平衡起来,便尖着嗓子喊道:“云裳,你过来扶我走路!”
云裳平日里对柳倩儿的使唤都是充耳不闻,今天却意外地乖乖走了过去,扶住柳倩儿的手臂。柳倩儿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仿佛使唤云裳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姨娘,你发现没有,萧家人少了好几个,我姨妈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云裳看似随意地说着,眼睛却偷偷瞄着柳倩儿的表情。
柳倩儿一听,立刻警觉起来,回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萧家的队伍,果然少了萧太夫人、几个孩子还有几个嫂子。
她心里疑惑,这才几天,怎么就掉队了?这不太可能啊!
云裳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在柳倩儿耳边说道:“我刚才看到萧家人进了衙役的马车,估计是花钱贿赂衙役了,要不然衙役不可能这么好心,自己不坐马车,把马车给萧家人坐。”
柳倩儿一听,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起来:“你真的看到萧家人上马车了?”
云裳点了点头,“千真万确!刚才辛珑就上了马车,苏琳琅从马车里下来。”
柳倩儿闻言,心里一喜,推开了云裳,急忙去找云在天。
“老爷,老爷!你猜我刚才看到什么了?”柳倩儿神秘兮兮地凑到云在天身边,声音压得极低。
云在天正烦躁地挥赶着周围嗡嗡乱飞的蚊蝇,不耐烦地问道:“又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我看到萧家人坐上衙役的马车了!”柳倩儿语气笃定,仿佛亲眼所见。
云在天愣了一下,“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你没看到萧家老少都不见了吗?肯定是在马车里享福呢!”柳倩儿急切地说着,指着萧家明显少了很多人的队伍,“老爷,你难道不想坐马车吗?这太阳晒得我头都要炸了,还要赶半天的路呢!”
云在天犹豫了,一方面他确实很想坐马车,这几天风餐露宿,他早就受够了;另一方面,他又拉不下脸去求萧家人。毕竟前几天他还跟萧家人闹得那么不愉快,都口头上断亲了。
柳倩儿见他犹豫,心里更急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几乎是哀求道:“老爷,你就别犹豫了!我走得腿脚都要断了,我下面的伤口,又疼又痒的,如果好不了,以后都不能服侍老爷了……”
云在天想起柳倩儿下面的伤,心里有些不忍,又想起马车里的舒适,心里开始动摇。
柳倩儿趁热打铁,“萧太夫人不是最疼云裳吗?我们把云裳带过去,给萧太夫人求求情,让她载我们一程,肯定没问题!”
云在天想到云裳和萧太夫人的关系,也有些犹豫。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已经泛黄的衣衫,感觉黏腻又闷热。这流放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他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云裳!”他粗声粗气地喊了一声。
云裳乖巧地走了过来,低眉顺目,像一朵柔弱的小白花,“爹,您找我什么事?”她声音细软,带着一丝怯懦,楚楚动人。
云在天指着远处依稀可见的马车,压低声音说道:“你姨妈现在在享福,你和她关系好,跟爹过去,找你姨妈求求情,捎我们一程。”
云裳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却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咬着下唇,怯生生地说道:“爹,这样不好吧?前天我们不是跟萧家断亲了吗?姨妈……还会帮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