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云裳”这两个字,云在天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得铁青。
他猛地抬起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柳倩儿,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又像是阴沟里爬出来的毒蛇,阴冷、狠毒,让人不寒而栗。
柳倩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大跳,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不止,随时都有可能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云在天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昨日云裳那张冷漠绝情的脸,以及她指使汪成用鞭子狠狠抽打他的画面。
今天一大清早,他又眼睁睁地看着云裳从他面前走过,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更别提什么关心和问候了。
简直是反了天了!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云裳’这两个字!”云在天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云在天,没有这个女儿!”
柳倩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一愣一愣的,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云在天这是把对云裳的怨气,全都撒到她头上了。可她又能怎么办呢?谁让她现在还得仰仗着云在天这个废物呢?
柳倩儿在心里暗暗咒骂了几句,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的不满。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云在天的脸色,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惹恼了他。
她眨巴眨巴眼睛,故作惊讶地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裳儿她……她又惹您生气了?”
云在天没有回答她,只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给活剐了似的。
柳倩儿被他瞪得心里直发毛,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
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然看到了不远处那辆驴车,以及坐在驴车上的萧家人。
那驴车虽然比不上马车气派,但好歹能遮风挡雨,不用像他们一样,风餐露宿,饱受颠簸之苦。
萧家老老少少,一个个都安安稳稳地坐在驴车上,或闭目养神,或低声交谈,脸上虽然带着疲惫,但却没有半分狼狈。
尤其是那位长公主辛珑,虽然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头发也只是简单地用一根木簪挽起,但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她坐在那里,就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清丽脱俗,让人不敢逼视。
再看看自己,一身脏兮兮的囚服,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沾满了灰尘,简直就像是个乞丐婆。
柳倩儿越看越羡慕,越看越嫉妒,心里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样,难受得要命。
“老爷,您看,萧家人怎么有驴车坐啊?”柳倩儿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酸溜溜的味道,“咱们……咱们怎么就没有呢?”
云在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辆驴车,以及坐在驴车上的萧家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嫉恨的光芒,心中更是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想当初,他还是高高在上的云大人,出入都有轿子代步,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可现在呢?他却沦为了一个阶下囚,连一辆驴车都坐不上,只能靠着两条腿,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而那些他曾经看不起的萧家人,却一个个都坐在驴车上,优哉游哉地赶路。这让他心里如何能平衡?
他原以为,萧家人迂腐不堪,又得罪了皇上,日子肯定过得比他还惨。可没想到,长公主辛珑竟然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把那包昊天治得服服帖帖的。
这包昊天,可是出了名的贪财冷酷,油盐不进。可如今,他却对辛珑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这让云在天不得不感叹,辛珑的手段,实在是高明!
想到自己曾经的风光无限,再看看如今的落魄潦倒,云在天心中更是充满了不甘和怨恨。
他猛地一把推开柳倩儿,怒吼道:“废话这么多!你要是这么想坐驴车,当初就去投奔萧家啊!跟着我干什么?!”
他这一推,力气极大,柳倩儿猝不及防,直接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
她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抬起头,看着云在天那张扭曲狰狞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暗暗骂道:“你以为我想跟着你吗?要不是你还有点儿利用价值,我早就一脚把你踹开了!早知道你这么废物,这么自私,我当初就该自谋生路,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心里虽然恨得牙痒痒,但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的不满。她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小心翼翼地扶着云在天,柔声说道:“老爷,您别生气,我……我就是随口一问……”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观察着云在天的脸色,生怕他再发火。
云在天却根本不领她的情,他冷哼一声,一把甩开她的手,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柳倩儿看着他那决绝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光芒。但她很快就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快步跟了上去。
……
一群人继续赶路,顶着炎炎烈日,一步一步地朝着未知的远方走去。
柳倩儿跟在云在天身后,心里却一直在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她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前面的路,又时不时地回头看看身后的队伍,眼神闪烁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着走着,她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正和身旁的衙役有说有笑,一副亲昵的样子。
那女子,正是云裳。
只见她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裙,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脸上还化着淡淡的妆容,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她和那些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流放犯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柳倩儿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红了。
她做梦都想过上云裳这样的生活,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骑着高头大马,被年轻英俊的男人宠爱着,呵护着。
可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她只能穿着破烂的囚服,徒步赶路,还要忍受云在天那个老东西的坏脾气。
凭什么?凭什么云裳这死丫头就能过得这么好,而她却要受这样的苦?
柳倩儿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嫉妒,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烧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她恨不得冲上去,把云裳从马上拽下来,狠狠地扇她几个耳光,然后把她身上的衣服扒下来,自己穿上。
但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那个本事。
更何况,云在天还在旁边呢,她可不敢轻举妄动。
柳倩儿强压下心头的嫉妒和不甘,偷偷地观察着云在天的反应。
她发现,云在天也看到了云裳,但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就转过头去,继续赶路。
柳倩儿心里冷笑一声,心想:“这个老东西,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明明心里恨得要死,却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真是虚伪!”
……
是夜。
深山之中,一片空地之上。
几堆篝火熊熊燃烧着,火光冲天,照亮了周围的一片区域。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火星四溅,映照着一张张疲惫不堪的面孔。
一群流放犯们,被衙役们吆喝着,或坐或躺,围在篝火旁休息。
他们一个个都灰头土脸,衣衫褴褛,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汗臭味和馊味。
大嫂楚香越正将胡麻饼放在铁架子上细细地烤着,翻滚的热气带着丝丝缕缕的焦香,引得孩子们眼巴巴地望着。
二嫂苏琳琅则小心地将鸡蛋埋在火堆边缘的余烬里,用树枝轻轻拨动,确保受热均匀。
辛珑和萧惊鹤则坐在离篝火稍远些的一处角落,背靠着一块凸起的山石,避开了众人的视线。
夜风拂过山林,带来阵阵松涛声,也吹散了些许白日的燥热。
“惊鹤,”辛珑压低声音,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你确定是明天夜里吗?”
萧惊鹤微微颔首,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影:“ 明日子时。”
辛珑听着,心中盘算着对策:“我这空间,容纳百十人不成问题。明日入夜后,我会让嫂嫂们带着孩子们聚集在我身边。一旦地震发生,我会立刻将他们转移进去。”
萧惊鹤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远处那些围坐在篝火旁的流放犯们。
他们或低声啜泣,或抱着膝盖发呆,或早已疲惫不堪地沉沉睡去。他们对即将到来的灾难一无所知,还沉浸在各自的悲伤和绝望之中。
火光映照下,那些人的身影显得格外脆弱和渺小,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辛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
她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想救他们?”
萧惊鹤沉默。
辛珑却摇了摇头,语气果决而冷酷:“我只能救你的家人。其他的,与我无关。我这空间若是暴露于世人眼前,只会给我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在这个皇权至上、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一个拥有如此逆天能力的空间,足以引来无数人的觊觎和疯狂。
“我知道。”他低声说道,“皇上昏庸无道,刚愎自用,即便你救得了他们一时,也救不了他们一世。我的家人,能得你庇佑,已是天大的恩情。”
辛珑望着他,火光映照下,萧惊鹤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庞,此刻却紧锁着眉头,眼眸低垂,辛珑知道,他不是为自己而悲伤,而是为这即将到来的灾祸,为永徽百姓而悲伤。
定国公府满门忠烈,不会有比萧家人更爱这个国家和永徽的百姓了。
“惊鹤,”辛珑轻声说道,“先自救,再救世人。我们首先要保全自己,保全萧家,才能有能力去帮助别人。如果我们自己都倒下了,又拿什么去拯救世人?”
萧惊鹤微微一怔,似乎被她的话触动了内心深处。
他抬眸看向辛珑,只见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中,平静而从容,仿佛一切在她眼里,都那么微不足道。
这目光,让他原本沉重的心情,忽然轻松了许多。
他缓缓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珑儿,你说得对。先自救,再救世人。我会尽快好起来……保护家里人。”
也要……保护好你。
他在心里轻轻地又念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