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出去这么老远啊。”
老太太和刘茵看着八仙桌上李学才找出来的世界地图,有些难过,又有些担忧。
姬毓秀给两人指了港城的位置,李学才和李学文研究着妹妹此次南下的行程方向。
“从京城一路向南,途径常州、郑州、汉口等地,直到羊城。”
李学才似模似样地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介绍道:“从羊城出关,就能直接到港城了。”
“这算是出国了吧?”刘茵手里紧张地攥着围裙,担忧地问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出国。”李学文面色认真地解释道:“租借出去的土地,未来还会收回来的。”
“可那里不还是洋人说了算?”刘茵并没有因为儿子的解释而放下顾虑,“洋人哪有好东西。”
她皱眉看向闺女问道:“不去不成吗?在家上班不好好的吗?”
这句话只问了一半,后半句她却是看向了二儿子,知道谁能做主的。
李学武知道母亲的担忧,默不作声地看向了妹妹,把选择权交给了她。
李雪不是小孩子了,18岁的大姑娘了,工作了两年,应该有自己的打算和规划的。
母亲是担忧她的安全,怕在千里之外无依无靠,有点啥事家里一点都支持不上。
习惯性的,她想用亲情和母亲的身份劝李雪留下,放弃这一次外出培训学习的机会。
李学武当二哥的,除了能帮妹妹顶住这种压力,其他的还得妹妹自己决定。
“妈,能有什么危险,这又不是二三十年前了,”李雪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压力,主动劝慰道:“现在是港城怕咱们,更怕我们。”
“我是按组织要求去学习的,不是去游玩的,一切行动都有组织安排,不会有事的。”
她看了眼二哥,示意道:“是吧,二哥?”
“跟妈好好解释,她没出过远门。”李学武点点头,又把皮球踢了回去,“我帮你收拾行李。”
“不用你帮我,”李雪好气地瞪了二哥一眼,“我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你跟妈好好解释。”
“哎呀——妈,没事啊。”李学才站起身,手里还捏着放大镜,道:“李雪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倒是大人了?”刘茵瞪了小儿子,“现在还不是吃家里的饭?去,捡柴火去。”
“得,三哥只能帮你到这了。”李学才给小妹摊了摊手,道:“谁让你三哥在家没有话语权呢。”
“坐这么长时间的火车啊?”
老太太也心疼孙女,问道:“要走多久啊?”
“就去6个月,年底前就回来了。”李雪看了母亲,揽住了奶奶的胳膊解释道:“我二哥费了好大的劲儿帮我安排的,我咋好拒绝他的好意啊。”
唰——
李学武明显感觉到八仙桌旁的父亲和母亲两道如闪电一般的目光盯了过来,极度危险。
“她的话你们也敢信啊?”李学武好笑,“为了把她的名字划掉,我都跟景副主任急眼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主谋!”刘茵才不听儿子的解释呢,点了点他道:“没有你的支持,小雪能有这个胆子去那么老远?”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刘茵和李顺完全不用听李学武解释了什么,只要想通根本问题就行了。
李雪才上班两年,就算再有主意,没有李学武的点头,她想去也是去不成的。
这大院里谁不知道他在红星厂的权势,在家也来这一套,属实有点不把爹妈当家长了。
“行啊,算你狠——”
李学武看着偷偷给自己眨眼睛的妹子,无奈地给父母解释道:“确实不是我撺掇的,领导想要培养她,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这二哥再没水平吧,也不能拦着自己妹妹学习和进步啊,您说对吧?”
“至于说出去学习半年。”他点了点地图上港城的位置介绍道:“厂里要在这建立国际事业部办事处,他们的学习和培训都有合作伙伴支持。”
“五丰行也好,中润也罢,亦或者是外资企业,提供的都是培训资源,人还是在办事处。”
“不出门?就培训?”刘茵明显的不信,“要圈起来半年,还不得把人憋死啊。”
“那边的治安环境还是有保障的,”李学武指了指李雪,介绍道:“厂里会安排安排人员随行,那边也会提供安全保卫支持,不会有事的。”
“学武都这么说了,你也就随了孩子的心意吧。”老太太摘了老花镜,开口道:“都这么大的人了,哪还能不知道照顾自己的。”
“出去学习是个机会,”赵雅芳也劝道:“尤其是去港城,回来一定是要重点培养和使用的。”
她早得了李雪的请求,这会儿帮着小姑子劝了几句。
家里能做主的就这么几个人,赵雅芳是长媳,李学武是能人,两人说一句顶其他人说十句。
顾宁是没有说什么的,坐在一边有些羡慕地看着李雪,她是听李学武讲过不少港城的事。
她也不是向往和喜欢港城的小资生活,只希望接触到更多的专业知识和多元文化。
其实她还是太乖了,此时的羊城可有不少子弟通过特殊渠道去往港城游玩度假。
以顾宁的身份,如果思想活跃一点,借着她爸在羊城的关系,想要去港城转转还不是易如反掌?
只是顾家的家教不允许,顾家人也不会做这样冒险的事,别人是别人,自己是自己。
“我倒是不想妨碍她的成长和进步,就是——”刘茵说了一句便没再说下去,说了也是白说,孩子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人生选择了。
“妈——”李雪见母亲低头,赶紧凑过去搂住了母亲的脖子,低声说着暖心的话。
——
儿行千里母担忧,全家就这么一个闺女,咋能说不担心,不担心李顺能下山回家来?
此前是没有李雪这个计划的,是景玉农在跟李学武闲聊的时候提起这一茬儿的。
自己的妹妹不培养,难道要错过这次机会?
景玉农很喜欢李雪,从一开始便发现了她纯真灵动的一面,亲自教了两年,也有了感情。
再加上同李学武的关系,自作主张演了这么一出“苦肉计”,安排了李雪进团赴港学习。
这样一来时间就很紧了,李雪就怕家里不让去,所以等到临行前两天才跟家里说。
一大家子人在她出发的前一天,都来家里给李雪送行,凑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没意外的,苦肉计最后还是苦了李学武,李雪把压力引到他身上,自己得了父母饶。
这一次培训,李学武就安排了几个人,沙器之、许宁、张松英。
周苗苗不是他安排的,李雪是景玉农使的力,严格地说,就连张松英都不算。
因为去港城其他人是培训学习,张松英是考察学习,一个团,两个班。
张松英带的团队要考察港城的药妆市场和生产情况。在港城驻留一段时间后再飞法国继续考察。
圣塔雅集团邀请,红星钢铁集团也希望学习国外的先进生产技术和管理方法。
那次同张松英谈完,晚上就接到了她的电话。
李学武安排她调任医药总公司,参与带队考察的可不仅仅是港城的药妆市场。
包括服务、文化、医疗、教育、传媒等一系列“轻”产业,作为先行队伍,他们要负责打通考察通道,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同志走出去学习和交流。
说实话,默许妹妹参加培训,李学武也有几分担忧,可他更希望李雪快速地成长起来。
一方面加强培训团队的安全管理,另一方面同港城的关系联系,确保他们此次学习的安全。
姬卫东给他来了消息,让他放心,李雪在港城一点亏都不会吃,受一点委屈都算是他的。
别人说这话李学武不敢信,但姬卫东说话还是有准的,尤其是在这件事上。
港城是有很多复杂势力,但绝对不敢招惹姬卫东这种人。
上有资本加持,背后有靠山,手里有不怕死的亡命徒,谁敢招惹他去。
娄晓娥并没有回复太多的保证,只有一句知道了。
她知道了,就是知道了。
李学武多说一句都是对她的不信任,不尊重。
母亲担忧李雪在港城的生活和安全,但在李学武这里,其实他更担心李雪学歪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6月14日,星期六。
厂里为此行的干部组织了一个欢送会,中午则安排他们登上客船,前往津门。
不是坐火车?
当然不是,红星厂有这方面的方便条件,又怎么可能安排几十人乘坐火车去羊城呢。
从津门出关,直接搭乘客船前往港城,这是今年开通的专线,李学武都不知道什么人在乘用。
你说这个时候内地与港城只有羊城一个口岸?
不,津门也有,北海也有,客货都能出关,乘坐客船前往港城,就是闹不清乘客都有谁。
就在今年的一月份,人民大报发表过一篇文章《“自由市场”是杀人不见血的屠刀》。
五个月过后,红星钢铁集团却在尝试从自由市场中汲取经验,提升生产能力和发展经济。
可见此时的政策和生产经营环境有多么的复杂。
——
“我没想到你会参加这一次的外出培训。”
在送行的队伍中,彭晓力并不是最伤心的,也不是最高兴的,但他是最别扭的。
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送李雪,码头之上,风吹乱了他的三七分,显得有些狼狈。
“我说组织的安排,就有点虚伪了。”李雪看着他,说道:“但我很珍惜这一次的学习机会。”
“我懂,这机会非常难得,你的事我都听他们说了。”彭晓力点点头,看了李雪道:“你有这个实力,也有这样的运气,回来后一定会受重用。”
“你来码头就是想跟我说这些?”
李雪理了耳边的头发,看着他说道:“我从来都不相信运气,我只看缘由。”
“回去吧,别耽误工作。”
她能感受到彭晓力的内心,也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只是此时两人都觉得不方便。
“李雪——”就在她转身准备上船的时候,彭晓力叫住了她,掏出一块手表递了过去,“送你的,祝你一路顺风,学业有成,顺利归来。”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李雪看了他手里的表一眼,微微摇头说道:“谢谢你能来送我,这就已经足够了。”
她点点头,迈步上了舷梯,走上船以后,回头望去,彭晓力依旧尴尬地站在那里。
“回去吧,好好工作。”
“你也是,一路顺风!”
彭晓力捏着手表,挥了挥手,强忍着泪水,微笑着送她启程。
顾城从汽车里下来,看了眼转身走去船舱的李雪,这才来到了彭晓力的身边。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他拍了拍好基友的肩膀,叹气道:“她的眼里有一片大海,你的眼里却只有她。”
“呼——说的这么文艺。”彭晓力长出了一口气,抹了眼角说道:“你要写诗啊?”
“写你的失恋诗?也不是不可以——”
顾城嘿嘿一笑,道:“走吧,中午我请你吃饭,庆祝你重获新生,恢复自由。”
“连恋都没有,哪来的失。”彭晓力看了看手里的手表,苦笑出声,“我一直都是自由的。”
“别强装坚强了,我懂你心里的滋味,谁还没单相思过呢——”顾城拍了拍他的肩膀,揽着他往回走,边走边说道:“成熟一点,找个好姑娘。”
“你看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
他吹嘘道:“我丈人就这么一个闺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工资不够花,我丈人还得支持。”
“我们说要买房子,我爹妈这边还商量着买多大的呢,我丈人那边已经帮我们交完全款了……”
“你确定是来安慰我的?”
听着顾城的话,彭晓力的心更疼了,“我要是能留下李雪,你说的这些我也都会有。”
“唉——你就是这样,她才不喜欢你的。”顾城点了点他,道:“太做作了,太装了。”
“明明就是喜欢人家,偏偏要说俗的,好像你不是为了权势,就有多虚伪似的。”
“咱们哥们一场,我还不了解你的?”顾城微微摇头道:“你要真喜欢权势,不早都结婚了?”
“我可不是扒扯你啊,韦局的闺女还等着你呢,唾手可得的富贵啊!”
他用肩膀撞了撞彭晓力,道:“我打听了,他们家也就这么一个闺女,韦局的能力你知道的。”
“你说我虚伪我认了,但总不能没有爱情吧?”彭晓力看着他说道:“韦再可的闺女长啥样你不知道,他长啥样你不知道?我下不去嘴啊。”
“啧啧——瞧你这样——”
顾城啧舌道:“没饿着你呢,饿你三年,母猪都能赛貂蝉。”
他点着彭晓力说道:“你呀——林黛玉一样,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活该你受情伤。”
“我愿意——”彭晓力翻了翻眼珠子,叹气道:“无非是再等半年罢了。”
“屁——我跟你打个赌!”
顾城瞪眼道:“半年以后你还是站在这的你,李雪绝对不是今天离开的李雪,你信不信?”
“咱们不赌大的,就赌秘书长给你的那个打火机怎么样,我这一次势在必得了。”
“滚、滚、滚——”对于这种趁人之危的货色彭晓力当然不会给一点好脸色,“我也在进步。”
“是,你是在进步,但人家比你成长的快啊。”顾城手比划着问:“弯道超车,懂不懂?”
“你是比人家早来了两年,可人家机会多啊,景副主任身边待了两年,底子已经打好了。”
他挑了挑眉毛,道:“你现在是二级处室副科级,人家回来说不定就是一级处室副科级了。”
“培训半年等同于你过去的一年到两年,你再不表白,兴许就得跟人家叫领导了。”
“别烦我了,我表白了,她没同意——”
彭晓力再一次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女士手表,说道:“也许你说的对,我们有很大的差距。”
“差距是你的内心,你的自卑。”顾城站在车边=给自己点了根烟,道:“听我一句劝,咱们这拨人里,没有比李雪更骄傲的了,她不适合你。”
“景副主任那意思你还没看出来吗?”
他转过头,看了客船离开的方向,说道:“李雪回来一定下放,不是财务科就是审计科,绝对是方便锻炼好干事的单位。”
“有秘书长在,再加上景副主任,她这两年一定跟窜天猴似的,噌噌往上升,你呢?”
彭晓力必须得承认,顾城说话是损了点,直白了点,但绝对是大实话。
“你当然有秘书长的支持,也有王代表的提携,可毕竟隔着一层呢。”
顾城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李雪不会选择你,秘书长也不会认同你。”
“你是身在局中,执迷不悟了。”
“嗯,你说的对,我是执迷不悟了。”彭晓力接了他的烟叼在了嘴里,“我是真的喜欢她。”
“从你给秘书长当秘书的那天起,你就已经失去了追求她的资格,你还不明白吗?”
顾城微微皱眉提醒道:“李雪前程远大,秘书长不会允许亲近关系影响到她的发展。”
什么叫亲近关系,彭晓力是李学武的秘书,李雪是李学武的亲妹妹,这就叫亲近关系。
在潜规则里,这也属于近亲繁殖,是干部提拔任用时必须考虑和规避的情况。
李雪同彭晓力在一起,就会影响两人的进步,按照委办公布的最新干部任职条件,近亲不能统属一个部门,更不能同在一个机关。
当然了,李学武和李雪这种情况特殊,一个是厂领导,一个是厂领导的秘书,没人较真。
但考虑彭晓力和李雪,就算是李雪自己,也没有必要非跟彭晓力在一起。
这一耽误,两人要一上一下,兴许就影响了三五年的进步,损失太大了。
为啥顾城如此说他执迷不悟,以彭晓力的头脑和机灵,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一点。
彭晓力决定留在保卫组,不跟着李学武进委办,恐怕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他是想同李雪分属不同部门了,却故意忽视了同李学武的门徒关系。
现在李雪明确拒绝了他的手表,就是一种态度和表示,他又怎么能想不通呢。
他知道,是他痴心妄想了。
——
李学武是舍不得妹妹的,周六这天借着出差的机会,同李雪一条船到的津门。
同行的还有李怀德和高雅琴,以及张劲松。
这一次高雅琴负责商业谈判,在津门出力颇多,同时主持和筹备了销售总公司的建设,居功至伟。
所以,这一次看似出差,实则游玩的津门之行,就有了高雅琴的参与。
同为班子新成员的张劲松平日里同大家接触不多,尤其是私下里更是少有交流。
李怀德叫了高雅琴,也叫上了他,目的再明显不过。
组织生态内部,拉拢和分化时时刻刻,无处不在,这是老李的必修课。
当然了,大周末的把两人拉出来也是有原因的,高雅琴现在负责经济工作,要向李怀德汇报津门的工作成果。
张劲松负责后勤工作,李怀德和李学武正研究几个项目,准备放在后勤,要同他商量。
红星厂的这艘客船个头很大,吨位十足,在内河河段形势非常的平稳,船舱内几乎没有太大的晃动,连老李这样的都没晕船,可见一斑。
几人坐在头等舱,有服务员早准备了瓜果招待领导们,李雪则被李学武叫过来给众人沏茶倒水。
“自己找地方坐吧,你二哥是舍不得你,非要多支使你才觉得心里踏实。”
高雅琴笑着打量了李雪,对李学武说道:“别说是你,要搁我,我也舍不得把妹妹送那么远。”
“唉——别提了——”李学武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气道:“我爸妈可把我好一顿埋怨了。”
“呵呵呵——”李怀德轻笑道:“可别怪我乱判官司啊,我也是为了你们好。”
他点了点李学武,对高雅琴和张劲松说道:“其实没多大矛盾,出发点不同,都是为了李雪好,结果两人又计较起来了。”
“我听说了,”高雅琴笑着点点头,看向李雪说道:“到底是位好同志,得你二哥关心,又得景副主任关照,否则也就不会有这么麻烦的事了。”
“是我不好,没有提前跟秘……跟我二哥商量,”李雪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惹他们生气,都是我欠缺组织素养,思想不过关的缘故。”
“这会儿倒做起检讨了——”
李学武瞥了她一眼,长出了一口气,微微摇头说道:“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管不了了。”
“这话说的,老气横秋的。”张劲松打量了李雪,看着李学武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说的是你闺女呢。”
“呵呵呵——”高雅琴笑着说道:“要是闺女就好办了,妹妹才不好说,不好管呢,是不是?”
李学武感同身受地举起茶杯敬了她,一副知己的模样,李怀德和张劲松也笑了起来。
李雪只接了一句,便坐在了二哥的身后,看起来规矩的很,一点都没有放肆的模样。
看李怀德和高雅琴等人说的场面话,实际上几人心里都很清楚,李学武照顾李雪他们没意见。
李学武为人正直清白,这在机关里是有口皆碑的,多一点都不占公家的便宜,人事上只有李雪这么一个亲属安排,谁能说他什么。
况且李雪上班这两年,李学武也没怎么偏爱这个妹妹,倒是因为同景副主任之间的关系,在机关很少同李雪接触。
甭说这一次是景玉农要安排秘书,就算是他李学武要照顾妹妹,谁又能说什么。
“徐总挺能整事儿啊。”张劲松看了看船舱里的壁画,以及宣传画框,是木制贴墙的设计。
“上次工业局的赵局搭船去津门,说是咱们这条船的服务完全可以作为航运模范标准推广了。”
“你是说徐斯年同志啊。”
李怀德呵呵一声,端着茶杯打量了头等舱里的环境,点点头,说道:“他是个心思很巧的人。”
“这一次去津门,你们好好聊聊。”
他示意了李学武的方向,道:“嗯,秘书长跟他的关系比较好,以前两人经常在一起。”
“都是徐总带我接触世面,呵呵——”李学武轻笑一声,“我那时候才刚参加工作不久,笨得很。”
“这话我可不信——”张劲松微笑着看向了对面的高雅琴,问道:“高副主任,您信吗?”
“他的话我都是甄别着听,虚的很——”
“哈哈哈——”高雅琴的回答很逗乐,几人都笑了起来,她回头看向李雪道:“别介意啊。”
“没有,领导们关系真好。”
李雪微微一笑道:“我二哥私下里经常跟朋友说咱们厂最讲究团结,所以才会有今天的成绩。”
“瞧瞧,这一看就是秘书长教出来的亲妹妹啊——”高雅琴笑着点了点她,对李学武说道:“不是我多嘴啊,雏鹰展翅向高飞,多学习有好处。”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
张劲松笑着点点头,说道:“没有机会,有机会我们也要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换换眼界。”
“难喽——这个时期。”李怀德微微摇头,他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年轻干部还有机会出去。”
“也不一定,这两年上面带队出去考察的机会可不少,”高雅琴介绍道:“都是去阵营国家。”
“我更想去西方国家看一看,”张劲松按灭了烟头,挑眉道:“他们是怎么把经济搞起来的。”
“丰富的原始积累和经济剥削,”高雅琴相当不客气地讲道:“透过繁华和虚伪的表面,你能看到的只有霸权和蛮横,他们缺乏思考的历史。”
“嗯,我同意雅琴同志的观点,”李怀德点点头,“到底是在对外经济部门工作过,有这方面的见识和经验啊。”
“上面安排高副主任来红星厂,不也是这么思考的嘛,呵呵——”李学武轻笑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我觉得一步一步来,甭管是阵营国家,还是西方国家,咱们的商品终究能打过去。”
“是要有这个志气——”李怀德点了点李学武,对高雅琴讲道:“销售公司的责任重啊。”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高雅琴自信地说道:“营城船舶的船行驶到哪里,咱们的贸易就要做到哪里,还要做大做强,创造辉煌。”
“这么说,话题又回到了徐总这里。”张劲松笑呵呵地说道:“我真得找机会跟他多接触下。”
“见了面要问他的第一个问题我已经想好了,”他点了点藤椅扶手,挑眉道:“这快艇的命名是怎么来由的,怎么起了虾爬子的号了?”
“哈哈哈——”
——
这一次来津门除了看现场、听汇报、谈业务以外,还真是来玩的。
徐斯年从营城出发,直奔津门。
这老小子提前同李学武和李怀德联系了,说是要出海钓鱼打麻将,体验一把海上码长城的乐趣。
钓鱼老李不感兴趣,但打麻将这种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他不能错过。
不过在李学武想来,如此惜命的李怀德是不会上船的,除非是客船这种几千吨级的大船。
别看营城船舶造了那么多的船,交付标准一顶一的高,可李怀德是不敢上自己厂造的船的。
这件事不能外传,否则人家还以为营城船舶制造工艺和质量不过关呢。
玩可是玩,到了他们这个级别,玩的时候也是有目的性的。
红星厂班子四个成员到津门,怎么可能光是玩呢。
以津门贸易管理中心为基础,拓展出供应链集采公司和经销公司,又分化出了国际事业部。
在过去的三个多月里,国际事业部草创之际,就已经依靠集团的支持,签署了超过八千万的订单,足以引起津门和外贸系统的重视和关注了。
红星厂虽然没有在津门建厂,没有给津门带来生产供需关系,但在商业上确实放了个大卫星。
去年红星厂接连收购了贸易管理中心周围的几处大楼,用于业务拓展。
而现在以这几处大楼为核心,向周围拓展,多家进出口贸易和省级商业企业都派驻了办事处。
很明显的,这里在贸易管理中心的带动下,已经成为了新的商圈,这就是商业机遇啊。
津门不能不重视,而外贸系统更重视这八千万,红星厂凭借一己之力,撬动的可不仅仅是对外贸易的八千万,还有外贸体制下的出口规则。
高雅琴在津门不仅仅主持了一系列的工作,还积极与外经贸部门联系和协调,沟通处理了进出关的手续问题,创造了一条独属于红星钢铁集团的进出口渠道,实现了正规化和规范化发展。
以圣塔雅集团、三禾株式会社、吉利星船舶等外商企业为出口核心,以中润、五丰行等港资企业为桥梁,以红星钢铁集团销售总公司为基础,在矿产、贸易、能源等多方面达成了多边合作。
尤其是商业银行的投资,活跃了资本经济,促进了企业的发展和商品流通,给市场化讨论提供了一定的研究依据,也引起了更广泛的关注。
几千万的投资,钢城、奉城、营城、津门、京城,生产、管理和商业关键节点辐射了沿海和东北重工业。红星钢铁集团就像穿针引线的经济光束,照亮的可不仅仅是经济发展前行的道路。
谁掌握了时代的脉搏,谁就能抓住时代发展的机遇,这机遇就是进步的必需品。
客船在津门停靠,李学武同妹妹李雪做了分别,陪同几位领导下了船。
贸易管理中心收购了周边的几处大楼后,依托门口有码头的优势,准备创建商业贸易俱乐部。
看名字就知道了,这种俱乐部不是打桥牌,看电影的那种,是服务商业的专业俱乐部。
住宿、餐饮、交通、会议、运动、海钓等等。
张劲松此次前来,就是调研商业贸易俱乐部的创建工作,这是他的分管项目。
几人从码头上下来,乘坐销售总公司的汽车,来到了不远处的公司总部。
没错,红星钢铁集团销售总公司的总部在津门,这是在集团规划过程中就已经确定好的。
红星厂就是要把经济和贸易工作放在津门,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就像生产项目放在辽东一样,京城工业为啥不敢钳制红星厂,原因就在于此。
“这边的房产我们都已经谈好了,就差签收购合同了。”
庄苍舒特别积极地表现着,四位班子领导一起来的情况属实很少见。
“这几处房产的面积和情况都很不错,可以直接改造装修,做商务俱乐部。”
他手指着介绍道:“在此基础上,我们还可以做海鲜餐厅、休闲娱乐、度假休养等等。”
“我是很眼馋那些外籍工程师的消费啊。”
庄苍舒很直白地讲道:“今年圣塔雅集团的派工越来越多,吉利星船舶也来了很多人。”
“如果算上营城港码头建设工程,我估计未来三年内,外籍工程师的人数将超过500人。”
他看着李怀德等人认真地讲道:“这些人都是有带薪休假的,每个月都有。”
“他们会乘船返回港城游玩度假,每一次的消费都在几千元,甚至上万元。”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把钱花在这里?”
张劲松打量了庄苍舒一眼,有些怀疑地问道:“凭什么?这里能提供什么样的休闲度假体验,让他们选择留在这里,而不是去港城。”
“你要想好了再说啊,”他提醒道:“港城有的东西,这里是坚决不能有的。”
“我明白您的意思,”庄苍舒点点头,认真地解释道:“每个月他们有7天左右的休假时间,可从这里到港城一来回就需要6天。”
“这么算的话,就算他们争取了更多的假期,大部分时间也浪费在路上了。”
他摊开手,讲道:“我们完全可以学习国际饭店,创造出一处较为封闭的招待服务机构。”
“这里不会有违规服务项目,但要力求保持与港城同等的服务品质,包括住宿、餐饮、娱乐、运动等等。”他强调道:“主要还是设备设施上的投入,以及日常供需供给上的需求。”
“电视机、洗衣机、电影院、健身器材、海钓、游泳池、篮球场等等,这都是他们提出来的建议。”
“你们是做了市场调查对吧?”
李怀德点点头,看着眼前的这几处大楼,回头对李学武问道:“你觉得呢?这个建议如何?”
“能赚外国人的钱当然是好的,”李学武微微点头,道:“把这里的物价对标港城,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外商恨不得节省船票的费用呢。”
“只是在津门经营这样的商务俱乐部,咱们还缺少一定的基础,您说呢?”
“嗯,海鲜也好,地皮也罢,吃水不忘挖井人嘛——”李怀德听到李学武的回答,点点头,两人想到一处了,“我看还是要妥善一点好啊。”
“津门这地方水可深着呢。”
“李主任,你们说的是——”
张劲松没听懂他们话里的意思,不过别有意味听得出来,是要参考第三方的意见吗?
“津门水产总公司,是咱们的联合兄弟单位。”高雅琴给他解释道:“这一次商业谈判,他们的张副总很热情,给了咱们不少支持和帮助。”
“那是位很有面子,很有魄力的地头蛇。”李怀德淡淡地说道:“为了挣这点钱,完全没有必要绕过人家,无论你是对内也好,对外也罢。”
“收这些地皮和建筑的时候,张副总没少帮忙吧?”他看了庄苍舒一眼,说道:“联系一下,看看人家有没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合作共赢嘛。”
“是,李主任,我考虑不周了。”庄苍舒脑门见汗,点头应道:“下来我联系一下张副总。”
“别下来了,就今天吧。”李学武必须照顾他,这是景玉农的人,他看向李怀德等人说道:“都不是外人,晚上一起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