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中踏歌行 第二百六十一章 魂归故里，意守北疆（三）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回光返照，都只是临终前最后的欢笑。他们在追击中早已透支了自己的极限，在亲眼见证到虍虏大军溃逃的同时，他们的生机也在渐渐离他们远去。

商徵羽笑得苍凉，笑出了两行血泪！他早已知晓会有如此的结局，从他们追击时每个人脸上不同寻常的潮红和突然爆发的远超之前的战力就可以看出，当他们开始向敌人发起冲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无法活着回去了。

可他真的没有想过竟然有这么多人！

完颜婧猝然松开子弃，慌忙奔向一处，在那个名叫陈旭的小将瘫倒的同时将他抱在了怀里。斗大的泪珠顺着完颜婧俏美的两颊躺下，却再也无法唤醒这个纯真的少年。

陈旭脸上依旧带着感恩的微笑，口中喃喃，似乎在最后时刻还想向完颜婧道谢。

子弃蹲在完颜婧身后，将那个瞪大着一双美眸却满脸不敢相信的少女抱在怀里。完颜婧抽搐得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双手还死死地箍着陈旭的手腕，将一缕又一缕真气度入陈旭早已干涸的体内，却没有获得任何回应。

子弃什么也没说，只是心疼的抱着完颜婧，半点也不敢松开。

“这怎么……”南宫烨和南宫复愣住了，他们手脚并用的向他的那些兄弟们跑去，甚至几次都因为脚底打滑摔到了地上，尘土扬了一身一脸。

踉跄地跑到一个又一个缟素军兄弟身边，伸手探向他们的脖颈和鼻下，却只有一片死寂。

死了……

“为何会……”南宫复满脸不敢置信，他狠狠在自己脸上抽了一耳光，那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略有清醒：这不是梦，这些兄弟真的走了。都已经胜利了，都已经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刻，为何他们却在这时候突然撒手人寰！

“啊——————”南宫烨痛苦的仰天长啸，他此刻无比的愤恨自己。南宫复年纪还小，不懂这些。但自己怎么会看不出之前追缴战时，自己身边的兄弟突然爆发出的异常。

若是他们没有跟着自己，若是自己当时做些什么，或许他们就能活下来……

他们是因为自己才死的！

一记重拳狠狠的打在地上，暴虐的气浪卷起无数烟尘南宫烨的身影淹没，他愤恨的嘶吼着，却难以挽回自己兄弟们的性命。一拳又一拳，飞溅的沙石将他彻底埋没，却不能让他有一刻停歇。

南宫凃挥手制止了要上去劝解的各级缟素军将领，南宫焱也一把将南宫复拉了回来，其他南宫家子弟也各自瘫坐在地看着南宫烨凄厉的嘶吼，悲从中来。

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统帅，就必须要要经历并承担这些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有多少南宫家子弟并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被这些牵挂和自责弄得生不如此！

无法扛住这些责任而就此沉沦者有之，把仇恨化作疯狂力战而死战者有之，一夜白头变得痴傻呆滞者更是不在少数！南宫凃和南宫焱都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比南宫烨和南宫复更能体会这其中的痛楚。

这就是南宫家的宿命，当南宫家的人走上战场的那一刻起，他背负的就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性命，而是手下所有缟素军，所有兄弟姐妹！无论是此刻跟在自己身后冲杀的兄弟，还是已经死去将自己的愿望寄托到自己身上的英魂！身为统帅都必须将所有的重担一肩挑起！没有选择，因为你姓南宫！

缟素军众将士表情黯然，但却没有一个人怪南宫烨。若不是他当机立断率领大家向虍虏大军杀去，以一往无前的决心和气势化作压倒虍虏大军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们开始崩溃瓦解，恐怕缟素军根本就不会有今天这场胜利。

这场胜利是所有人共同血战用命拼出来的，每个人都一样，南宫烨已经坐到了最好，他没有愧对任何一个人！

子弃抱着完颜婧走到了商徵羽身边。完颜婧眼中依旧还带着泪花，但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商徵羽拂乱的长发被风扬起，双拳紧握，他默默无语的看着那个蹲在沙尘中狂嚎的身影，突然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嘭！

斗大的拳头直接招呼到南宫烨脸上，随后第二下第三下……接连不断！，商徵羽吃了南宫凃给的丹药此刻早已恢复了不少，已然没了气力的南宫烨哪是他的对手！直接就被砸到在地！

起初南宫烨还能嘶吼着爬起，想要反击，却被紧接着再度打倒！商徵羽整个人直接坐到了南宫烨胸口，一手揪着南宫烨的缟素衣领，一手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猛抽，清脆的耳光传遍全场，让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了！

“南宫烨，你不是和我说要当将军吗！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老子告诉你，这答案老子不满意！”

商徵羽一把将已经有些懵了的南宫烨提起，揪着他衣领指着周围的缟素军道：“看看他们是谁，他们是你的兄弟！他们站在这里，是等着你带领他们去战场上杀敌，去替自己的兄弟报仇雪恨，不是想看你和现在这样一蹶不振！”

“死者不能复生，但他们驱逐虍虏收复山河的愿望还未实现！他们将这些都交托给了你，所以！别他妈的让我觉得你南宫烨是个只会怨天尤人的怂包！”

“我没有！”

南宫烨挥手拨开商徵羽揪在他衣领上的手，却又被商徵羽一拳打倒在地！

商徵羽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南宫烨，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顿挫有力地低吼着：“如果你没有，那就证明给我看，证明给周围这些与你生死相依的兄弟们看，他们知道，他们的老大不是一个担不起责任的孬种！”

“我商徵羽认的兄弟，从来都没有孬种！”

说完，商徵羽甩袖离去，再也不看南宫烨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你南宫烨就此沉沦，那我商徵羽也不会在认你这个兄弟！

瘫倒在地的南宫烨浑身打颤，他死死的盯着商徵羽的背影，一字一顿斩钉截铁的答道：“我南宫烨，不是孬种！”

“那就证明给我看！”商徵羽回头露出一个侧脸，眼中的挑衅和期盼交杂在一起，无法表述。

南宫烨突然大吼一声，猛地跳将起来，仰天长啸：“我南宫烨在此立誓，定要将那些可恨的虍虏蛮子赶出云州，永世不敢进犯！”

“可有兄弟随我一道！”

吼声如雷，若九霄龙吟，在天地间激荡不休。

“我万州王三麻子，愿誓死追随将军，杀尽虍虏，光复我云州！”

“雍州陈二彪，愿誓死追随将军！”

“梁州鲁老七，愿誓死追随！”

“我吉州孔田……”

“我云州万勤河……”

“还有我云州连少恭……”

…………

一个又一个铿锵有力的回应充斥着周围，所有人眼中原本的颓唐都一扫而空，他们相互搀扶着起身，随后单膝对南宫烨跪下，武器插在身前，散发着夺目的寒光！

“三哥！还有我南宫复！”

南宫复挣脱了南宫焱的掣肘，三两步跑上前来，手中龙胆亮银枪狠狠插在地上，单膝对南宫烨跪下抱拳，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毅与果决！

经此，南宫复也成长了。

南宫凃老将军轻捋这胡须，目光希冀的看着南宫烨与南宫复，他们都是南宫家的后起之秀，总有一天能够长成为参天大树，庇佑一方！他看着站在那里满脸畅笑的商徵羽，突然有种其妙的直觉。

或许这一切都是宿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