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见 第八百一十八章 道心崩碎

毕竟是白家直系少爷大喜的日子，来的宾客之间有再大的恩怨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闹事儿，否则置白家脸面于何地？

是以哪怕眼下有唐旭和明镜老人，这两个明显来者不善的存在云景也可以暂时不去纠结那么多，但该有的防备还是要有的，万一他俩趁自己不注意来阴的，一旦中招估计哭都找不到地儿哭去。

别以为之前‘一团和气’都是讲究人了，在恩怨面前任何手段做出来都不过分，所谓的风度，本就是不值一文的玩意，需要的时候可以维持一下，不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丢一边。

尤其是睚眦必报的唐旭和拥有莫测能耐的明镜老人，一些手段简直让人防不胜防，不防备着点怎么行，隔这么近呢。

不过这会儿云景更多的是疑惑，叶天和方月月咋跑龙国来了？尤其还混进了周家的送亲队伍里面。

这就有点离谱了，不过一想到叶天那神奇的运道，云景疑惑归疑惑，但并不觉得惊讶。

‘还记得小天兄弟考取秀才功名后，如今应该是在北上游学途中吧，似乎计划着要去桑罗王朝见识一下青桑节的，咋一不留神跑龙国帝都来了？’，此时云景心头不禁犯滴咕。

虽说叶天和方月月有点武道修为吧，然而他俩那小胳膊小腿的，没日没夜的狂奔，这段时间能跑去桑罗边境都不可能，这么就出现在龙国了呢？

须知龙国海角港距离大离所在的那片地方就几百万里了，龙国帝都距离大离具体多远云景至今都没个明确尺度呢。

‘小天兄弟如今有先天初期修为，按照正常游学进度，这段时间不应该还在北上漓江船上飘着吗？’

云景一时也想不明白，算了，等下直接问他好了，反正绝对不可能是正常到来的，要么是遇到了虚鼠这种异兽带着横渡虚空而来，要么是遇到域门这种情况了，亦或者捡到了逍遥境留下的传送物品胡乱传送过来的。

相比起这些，云景更在意叶天的武道修为。

说起来认识叶天也有几年了，当初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他连字都不认识呢，更别说练武，这才几年时间，他居然都已经先天修为了，要知道当初云景踏足先天都花了十多年呢，尽管那是他自己可以压制的结果。

而叶天呢，如今武道先天修为，而且基础还颇为夯实，丝毫没有那种外力因素提升上来的缺陷，就更正常练武天才多年苦修而来一样。

‘好吧，我这小天兄弟估摸着是见到了什么厉害速成还没有缺陷的功法，亦或者天差地别，纵使遇到有人临死之际给他传功都有可能，反正这修为来得也绝对是正常中的不正常，但修为是上来了，对敌经验肯定不足，当然，他也不需要那玩意’

想到这些，云景倒是一点都不羡慕，抛开双方关系不谈，自己也不需要羡慕任何人，严格说起来，云景二十岁还没满，就已经是神话境了，他脸皮厚点，姑且算是神话境里面也顶尖一批吧，还是自己修炼来的，需要羡慕别人？

随着迎亲队伍的归来，不管这次白家和周家联姻具体原因如何，总规气氛一下子提升到了顶峰，欢快而喜悦的音律响彻四方，更有数不尽五彩斑斓的飞禽在虚空盘旋鸣叫，不知何处飞来的花瓣在整个天空纷纷扬扬……

如此气氛中，白家大门口出现了一片三米长的赤色火焰，凭空而来，呈现出诸如莲花飞禽等形态，并不伤人，甚至附近都感觉不到温度。

白文浩手持红绸扎的大红花，一头在手里，另一头在新娘子手中，双方迈步跨过火焰在无数人的注视下朝着大厅走来。

新娘子进门嘛，去晦气是老传统了。

也没那么多好奇心去窥视人家的新娘子，但云景不得不承认的是，单单是新娘子走路的仪态，就不愧为周家小姐了，身姿曼妙，仪态万千。

‘坊间传闻不能信啊，这周小姐那儿有病恹恹的样子？分明还有不俗的修为呢’

其实若是按照大多数人的想法来看待他们的这段婚姻，真心称得上是美满了，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但若非要扯什么感情那就没法说了。

观看着婚礼的进行，旋即云景眼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异色，他在人群中看到了顾小鱼爷孙俩，毕竟是亲手帮他们改变的容貌，且也是云景在龙国为数不多熟悉的人，云景不注意到都难。

‘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正常来说不应该在青蛟城吗？是白文浩后面反应过来敏锐的发现了疑点然后调查找到了他们呢，还是周家的人将他们找到带来还带到了婚礼现场？’

脑海中闪过这些念头，云景知道，不管顾小鱼爷孙俩是因为哪一方出现在这里，等下估计都会出现一些波折的，这场婚礼有点看头了。

云景并非那种没心没肺的乐子人，但他接下来也不打算做点什么，因为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他和顾老伯爷孙俩非亲非故，没道理时时刻刻都护着他们，当然，若是他们出现生命危机，云景视情况，能帮忙还是会帮忙的，他还不至于那么冷漠。

其实啊，主要还是看白文浩，身为男人，再怎么样他也应该要有自己的担当。

至于顾小鱼爷孙俩如同傀儡般被人控制云景自然是一眼就看穿的，大概也明白这样做之人的目的，目前还不是他们该出场的时候……

队伍中的叶天和方月月就没那么多心思了，更多的是兴致盎然，这场盛大的婚礼超乎了他们想象的极限，反正看什么都新鲜。

“天哥哥，你说这些大势力为啥都喜欢住天上啊，周家在天上搞了一座巨大的浮空岛屿，现在的白家也是一样，总之这几天的见闻真的惊到我了”，方月月在叶天耳边小声道。

热气吹在脖子里，叶天耳根有点痒痒，挠了挠小声回应道：“住天上嘛，谁不喜欢，人家有那个本事，搁我我也整一个，对了，云大哥好像也搞了这样的调调，我还没去看过呢，也不知道和周家白家比起来如何”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估摸着云大哥的空中阁楼应该比不上周家白家吧，毕竟他们是万年世家呢”，方月月迟疑道。

叶天不以为意道：“哪有如何，月月你看吧，早晚云大哥要整个比他们家更厉害的”

“也是……”

相比起叶天方月月的没心没肺来说，顾小鱼爷孙俩的心里就不好受了。

在顾小鱼的位置，她是能很清楚看到牵着新娘子的白文浩的，心上人就在眼前，还牵着别的女孩子走入婚姻的殿堂，那种滋味可想而知，用心如刀绞来形容都不为过，然而此时言行都被控制的她，连痛苦的眼神都做不到。

‘白大哥甚至都没有看到过我长什么样’，想到这里，顾小鱼的心更难受了。

好在她早已经想通，倒不至于活不下去，她还有爷爷需要孝顺呢。

转念一想其实也挺好，自己是配不上白文浩的，那周家小姐，盖着盖头不知道长什么样，但光看背影就不是自己能比的，顾小鱼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白大哥过得好，自己也就满足了，心思还不是很成熟的她，遇到这种事情真心卑微得让人心疼。

作为含辛茹苦将顾小鱼养大的顾老伯，哪怕此时没有任何形式上的交流，也能感觉到孙女内地想煎熬和难过，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孙女难过，比在他身上割肉还疼。

若是有那个能力的话，为了孙女开心，顾老伯恨不得将白家掀翻，把白文浩抢走，可他办不到。

底层人士的悲哀便是如此的无奈。

新娘子进门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拜天地了，也是这场婚礼的重头戏，八方宾客就等着见证那一幕呢。

礼堂早已经布置好，巨大的喜字占满了一整面五丈高的墙，两根直径一米粗凋龙刻凤的红烛燃烧，两张太师椅摆放。

此时两张太师椅上已经做了人，一男一女，是白文浩的父母。

白文浩的母亲一身诰命衣裳，雍容华贵，长相自是没的说，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他的父亲倒是看上去四十多岁，温文尔雅留有半尺胡须，一举一动都带着久居高位的气息。

白家乃龙国顶级世家，家族内的神话境自然不少，但也并非人人都是，白文浩的父母也就真意境修为罢了，估计还有资源堆砌上去的嫌疑，是以不管保养得再好，脸上多少有些岁月的痕迹。

原本白文浩是他们最看好的儿子，甚至将来有望接手白家家主之位，然而一次外出，这个最看好的儿子居然废了，若只是修为被封还没什么，解除封印便是，关键的是他眼瞎了，这就没得治，眼球都爆了，周边一些组织都不可逆转的坏死，这怎么治？除非更进一步踏足神话境自动复原。

然而白文浩如今都这样了，还怎么更近一步？

所以只能废物利用，将原本前途无量的儿子用来为家族争取利益。

对于这次婚姻，白文浩的父母内心是没有多少喜悦的，若儿子完好无损，以白家的能来，娶个得宠的公主不香吗？

在龙国，再大的世家终究比不上皇家，唯有依附皇家，家族才能更好的延续下去。

纵使心头对这起婚姻再没有什么喜悦，但当下白文浩的父母还是表现得喜笑颜开的，总不能让在场的宾客看了笑话。

他们看着缓缓走来的儿子儿媳，待到礼成之后，大家该吃吃该喝喝，然后嘛，已然和周家联姻，后面双方沟通如何使双方更进一步才是重头戏，两家联手，在朝廷上应该能争取到更多吧？至于这次婚姻本身，不过只是双方维持关系的纽带罢了。

这样的顶级世家，追求的已经不再是财富，而是族中能撑起大梁的高手以及朝堂上的话语权，其他都是无关紧要的。

皇室并不介意这等层次世家的贪得无厌，估计还乐得蹦跶吧，毕竟蹦跶得再如何欢实，皇室都有能耐翻手镇压，延续十多万年的龙国，底蕴超出常人想象！

随着一对新人到来，宴会大厅的人们下意识安静了下来，一场婚礼，不就是为了见证那一刻嘛。

靠前的一桌，田康冲着其他人微微拱手，旋即起身看了一眼端坐堂前的白文浩父母一眼，迈步来到了台阶之下。

见此在座的很多人都心头不禁感慨，也就是白家这样的世家了，居然请来了礼部尚书田康主持！

“新人入殿”，众目睽睽下田康朗声道，声音传出去很远，说话的时候田康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实则人们看得出他根本就是眼观鼻鼻关心。

在他开口的时候，包括云景在内，很多人不禁眉梢一挑。

好家伙，白家和周家到底怎么想的？这场婚礼尽管只是个形式，然而你们两家对这场婚礼是有多不待见？居然连喜庆的贺词都没有，就干巴巴的一句新人入殿完事儿了？

由此在场很多人都可以推断，婚礼过后，这对新婚夫妇怕是要消失在公众视野了，估摸着也就当个米虫养起来吧，亦或者直接找个地方打发出去。

当然，这是人家的家事，在场倒是没有人跳出来说点什么，其实按道理来说流程是正常的，只是少了点贺词罢了，无关紧要。

别人怎么想不知道，此时和白文浩一同踏入殿堂的周小姐盖头下的双目却是闪了一下，拉着红绸的手都下意识紧了紧，心头啧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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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刚进家门还未拜堂呢，就受到了这样的待遇，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呀。

‘夫君呀，希望等会儿你不要让我失望，稍微给点惊喜也好，也不枉妾身想方设法把他们寻来，若是指望不上你，以后只能妾身为了这个家奋斗了’，不动声色的周小姐心头如是道。

作为她本身来说，目前看来这段婚姻是不幸的，但成家后她也不甘心从此就相夫教子，做好妻子本分的同时，她也想将日子过好，丈夫若是指望不上，只能自己来了。

话说回来，身为女子，谁又不希望嫁个好的依靠呢？

一对新人走得很慢，周家的送亲队伍都已经绕过去前方入席了，他们才来到了台阶之下。

实际上这会儿周家很多人脸色都不好看，哪怕这次婚礼再怎么形式主义大过实际意义，但白家做的有点过了，我家小姐嫁过来你们就是这么对待的？

然而眼下这样的场面，周家也不好发作，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都到了这个地步，难不成悔婚？不说那样的后果会怎样，以后周小姐怕是没脸活在世上了。

算了，忍忍就过去了。

叶天和方月月看的津津有味，他们没经历过这些，啥也不懂，完全感受不到现场气氛的微妙。

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新郎新娘身上，是以他们也没注意到远处席间的云景。

这样的场合云景暂时也没和他们打招呼，否则叶天指定会朝自己的方向来，正要拜天地呢，他俩晃荡也不合适，反正人在这里又不会跑了。

“一拜天地”

八方宾客见证下，田康在干巴巴的走流程，一点都不觉得尴尬，身为礼部尚书，再尴尬的场面都经历过，就这，小意思而已。

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不出意外的，意外出现了。

周小姐牵着红绸盈盈下跪，一副逆来顺受小媳妇的样子，可白文浩却是杵在那儿没动。

如此场面，在场无不脸色一变，不过很多人却是抱着吃瓜的心态，这下有乐子啦。

白文浩就跟个木偶似的杵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他不动，已经跪下磕头的周小姐也不动，夫妻要同时拜天地的，否则就不是完整流程，可谓做不得数。

这个时候最难受的是周小姐，众目睽睽之下啊，丈夫如此对待自己，如何下得来台？

‘搁这儿等着呢，用这样的方式对抗家族的安排吗？幼稚啊，以前挺聪明的一个人，怎生就如此无脑了呢，经受打击之后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以后依旧如此的话，看来我这夫君以后得好好管教一下了’周小姐心头无奈道。

此时白文浩父亲眉头微皱，隐含怒意沉声道：“逆子，还嫌不够丢人吗！”

白文浩依旧不言不语，各种情绪交织，内心处于一种极度‘爆发’的边缘。

他想到了当初在云景手中落得那等下场后的经历，想到了以往所学的一切，想到了和顾小鱼在一起时的小欢喜甜蜜，想到了顾小鱼血淋淋人头出现在自己手中的那种痛苦……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可为什么我感觉反而距离跨过那一步越来越远了？’此时白文浩心头有些茫然。

此前的经历他都当做是自己的磨刀石，在他的计划中，当下压抑到极致的局面将促使他破茧成蝶，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貌似想多了，不但没有能一举冲破各种意义上的枷锁，反而越来越远了，无助和恐惧一下子袭上了心头。

见他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白文浩父亲双目中的怒火简直快要喷薄出来，但已经足够丢人了，动怒也没有意义，于是深吸口气一个眼神递了出去。

然后下一刻，白文浩发现自己完全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和身边的妻子一起，额头触地拜了天地。

这一跪，白文浩所以的心气都被跪没了，所有的念想，所以的谋划，都被这一跪给跪碎了。

心头空空荡荡，宛如一具行尸走肉，纵使当初抱着顾小鱼血淋淋的‘人头’都没这么绝望过。

他的心气散了，真正意义上沦为了废人，以后不过只是一具活着的躯壳罢了。

夫妻俩一跪之后，稍作停顿便起身，只是白文浩却是处于别人操控之中。

“二拜高堂”，田康继续干巴巴的走流程。

然后夫妻俩恭恭敬敬的跪拜堂上双亲。

接着是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整个过程，从白文浩被迫一跪之后，他便宛如行尸走肉般走完的。

目睹整个过程，云景丝毫不觉得意外，自从和白文浩启程前往龙国，大概猜到他的目的之后就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局了。

倒不是他能未卜先知，而是在大概了解白家情况后就知道这是必然发生的，白文浩想借此磨砺自己踏出那一步，然而也不想想，即使真踏足神话境了，结局依旧如此！

白家高层的意志，岂是你一个后辈能改变的？

他注定不可能明媒正娶顾小鱼，白家高层不允许那样的情况发生，身在这样的家庭，神话境也左右不了自己的自由，大局啊，什么叫大局？家族培养你，给你资源成长，不是让你任性的，若只顾着自己，家族还如何发展壮大？

站在不同的角度要考虑的问题也是不一样的，白文浩终究还是年轻了一些，他以往顺风顺水岁月静好，不过是长辈在为他遮风挡雨罢了。

来的宾客目睹这样的婚礼，有人摇头叹息，有人无所谓，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不过都没有表现出来，人家已经够纠结了，没必要伤口撒盐，算了，吃席吧，干饭要紧。

角落里，此时顾老伯福至心灵，莫名就觉得现在就是云先生所说的时候到了，可以将当初出发时给的那封信交付白文浩了，然而现在他处于被控制状态，压根什么都做不了。

给他急的，但却无可奈何。

白文浩在下人的搀扶下带着周小姐走向洞房方向，整个人就跟提线的木偶似的，而所有的‘陪嫁品’自然也是要去该去地方的，也就是他们婚房所在的院子。

‘现在还不是时候，夫君明显有自己的目的，但却自己搞砸了，处于一种自我怀疑之中，所以还不是顾小鱼他们出现的时候，待喝过交杯酒，洞房之后，一切彻底成为定数，那时的惊喜才是惊喜，但也不能报太大希望，不过总规要试一下，万一出现奇迹呢’，此时周小姐心头如是道。

然后盖头下的她脸颊莫名红了起来，夫君现在这个样子，洞房还得自己主动呀。

想到昨夜嬷嬷教的那些，居然还能用嘴……哎呀，羞死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