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火球与蒸汽邪神 第一百六十章：暴雨红色预警

柯林斯-玛格丽特被定罪了。

罪名是私自翻阅邪典，研习禁忌的知识，犯人主动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依照帝国律法的审判，柯林斯-玛格丽特将被处以火刑。

这一天，帝都所有人都在等待这场审判的结果，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消息传开后，帝都上下却还是顷刻间就炸开了锅。

玛格丽特是帝国建立之初就存在古老家族，用开国元勋来形容也不为过，他们创造了达克利摩之剑，这支黄金舰队帮助初代国王终结了战乱，并在未来的数百年来，都成为帝国力量的象征。

而今天，教廷将以信仰邪神罪处死玛格丽特家族的后代！

唯恐天下不乱的看乐子派心满意足，这短短两天的时间里，发生了无数令人应接不暇的大事，自堕落战争之后，帝国从未像现在这般热闹过，一副风雨欲来的景象，就连那些平日不关注时政的人都能感受到这个世界就要天翻地覆了。

参加了宴会的贵族们则立刻明白是艾薇和二皇子殿下谈崩了，多半是不欢而散，殿下一怒之下便要借教廷之手处死她的父亲树立威信，只是他们没想到这艾薇小姐的性子竟然也这么烈，简直和当年的柯林斯一模一样！

他都很好奇在处刑了柯林斯之后，王室与玛格丽特家族未来关系的走向。

处刑的时间定在当天晚上，今晚过后，一切问题都会迎来答案。

但实际上，当达米安从教廷里出来时，他人都还是晕着的。

他和艾薇的谈话并非如外界想象中那般不欢而散，只是出现了一些让他无法理解的古怪情况，让他和艾薇的立场似乎发生了转变。

他千方百计地试图说服艾薇，暗示自己有办法赦免柯林斯的罪名，但艾薇却心意已决，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被送上火刑架了。

难不成……玛格丽特家族之间的父女关系糟糕到了极点，艾薇其实早就看她的父亲不顺眼了？

这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而教皇的态度则更加强硬，直接将处刑的时间定在了今晚，不留下一丁点周旋的余地。

教皇说即使没有了柯林斯，他们教会也能用圣言术彻底抹除艾薇的思维，把她变成一个对教廷唯命是从的傀儡。

达米安心情复杂，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尤其不希望自己未来的王后变成一个傻不愣登的生育机器。

艾薇吸引他的地方恰恰是她镇定与知性的魅力，抹除她的思维会破坏掉所有的美感。

达米安人生中第一次违背了教皇的命令，他命令王室的侍卫打听艾薇的下落，最终在帝都的旅馆里找到了她。

“艾薇，事情还有挽回的机会。”

这次达米安是真的有些急了，见到艾薇的第一时间，他便顾不上贵族礼仪，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腕。

结果当然是被她甩开了，“殿下，请注意您的形象。”

“你知道教廷打算对你做什么吗？他们会用圣言术抹除你的意志，把你变成一具傀儡，到了那时，你还是得嫁给我，而柯林斯叔叔也白死了！”

按理说，达米安绝不该把教廷的计划透露给艾薇本人，尤其是在他即将登上王位的关键时期。

他很清楚自己今天所得到的一切，都依仗的是教廷的力量，而教皇看中的便是他的软弱无能，只要他一直能像现在这般没有主见，这场享乐游戏就能继续下去。

但在达米安的内心深处，他不希望事态朝着最糟糕的地方发展。

所以他做出了妥协，“这样吧，我们可以先立下婚约，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嫁给我如何？”

这是达米安所能想象到最大限度的让步。

“殿下，您还不明白么？当审判庭进行了最后宣判时，这件事就已经无法挽回了。”

艾薇明白教廷究竟为什么选中达米安了，她很难想象身处帝国权力最中心的王储，能说出如此天真的话来，“我父亲是邪神信徒一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帝都，要是赦免他，岂不是将整个教廷的颜面踩在脚下么？”

一直以来，信仰邪神都是由教廷所塑造的最不可饶恕的罪名，没有人可以幸免。

当审判庭定罪时，艾薇也能想象到教廷准备好了处置她的手段。

达米安攥紧拳头，“可是，你之前明明有挽回的机会，我不明白。”

“我的父亲说过，每个人都要为他们选择道路付出代价，想必他早就做好了觉悟，我也是如此。”

艾薇说道，“希望您，还有教皇也是如此……时候不早了，您该为晚上的处刑做好准备了。”

说罢，她瞥了一眼旅店的门外。

达米安眼中的“秘密行动”，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隐秘性可言，王**的骑士们已经包围了这里，率领这支骑士团的便是亚巴顿，这位预定了骑士长一职的帝国骑士长似乎已经走出了阴霾，脸色又一次变得容光焕发。

死而复生的彼岸犹如昙花一现，人们对于亚巴顿懦弱行为的讨论也被冲淡了许多，事实证明时间总能抚平一切。

也许彼岸并不打算回归帝国。

那么，他仍然是骑士长一职的最好人选。

亚巴顿重燃希望，因此他需要在教皇面前好好表现自己。

“谁让你们来的？”

达米安恶狠狠地瞪了亚巴顿一眼。

“作为帝国的骑士，我们的第一要务便是保证您的安全。”

亚巴顿回答得铿锵有力，他很清楚达米安的底细。

王国的骑士团曾经只效忠于王室，但随着彼岸的死亡与皇家骑士团的离去，这项传统改变了。

今后，他们效忠的对象是教廷和贵族，至于亨利七世，只要让面子上过得去就足够了，亚巴顿上前一步，提醒阴沉着脸的达米安，“最近我们收到了有邪神信徒在帝都出没的报告，我想尊敬的教皇阁下一定不会希望你在如此关键的时期出现在这里。”

达米安的牙齿都快要咬碎了，要是彼岸还是骑士长的话，又怎会让这种跳梁小丑……

攥紧的拳头终究还是颓然地松开了。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走吧。”

艾薇说的没错，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的道路付出代价。

向彼岸下达前往帝国边境剿灭邪神信徒是他登上王位的最后一节阶梯，而他早在几个月前就做出了选择。

……

夜幕降临，整个帝都都变得热闹了起来，这或许成为了帝都最热闹的一个晚上，不只是听闻了消息的居民、冒险者和猎人们，大大小小的贵族也都放下手头上的一切事务齐聚于此。

但对于即将出席这场处刑的大人物们相比，他们的地位不值一提。

亲王弗里曼，审判长冈尼斯，教皇尤里乌斯，以及帝国的二皇子，“众望所归”的下一任国王，达米安-亨利。

七人议会的成员来了三位，这些人便是帝国未来权力的象征。

和对功臣秉持怀柔策略的亨利六世不同，他们将会用这场处刑，告诉所有人反抗者的下场。

在处刑开始前的一个小时，处刑台下就挤满了人群，稍微来晚一些的，就要被挤到一条街区之外了，然而第一排的人们却主动留出了一个空间——没有人接近站在第一排的艾薇-玛格丽特。

他们很难想象艾薇此刻是什么心情。

但是，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了。

位于高台上的四个席位都迎来了它们的主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不知过了多久，前排的人们听见了骚动，在王**骑士的押送下，罪人柯林斯-玛格丽特被送上了处刑台，负责将他绑上火星柱的是教廷的高阶牧师，他们将这位昔日的贵族绑上火刑架，完成了最后的祷告。

人群没有听见不甘的咒骂与嘶吼，即便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柯林斯看起来淡然到了极点，仿佛将要处刑的人并不是他。

他凝视着人群中的艾薇，竭尽所能，冲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根本算不上笑容，只是僵硬的扯起了嘴角。

圣言术赋予了柯林斯绝对的理性，他只是在理性上认为这样离开会比较体面。

让他放心的是，同样被施加了圣言术的艾薇不会做出任何冲动过激的行为，她不会像那些不顾一切的“叛党”冲上处刑台，也不会在下面大呼小喊。

对于像他们这样人来说，就连见证亲人的死亡时，亦不会产生悲伤的情绪。

生命在烈火中逝去，这将是艾薇从理智上得到的全部信息。

艾薇，你要把玛格丽特家族的知识延续下去。

柯林斯动了动嘴唇。

如果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话，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内容。

前路未卜，他虽为长辈，却也很难再向自己的女儿提出任何建议，或许他人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让艾薇生在一个好的时代。

教会的牧师将圣油浇在他的身上，有关他的罪行将由审判长冈尼斯亲自宣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得上“王室级别”的待遇，恐怕也只有帝国的头号罪人才能获此殊荣。

寻找邪典，触碰那些禁止知识。

甚至，还将它们用于瓦解生命女神的祝福。

无论哪一项，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在审判长冈尼斯的控诉声中，牧师点燃了火把，那是象征教廷权威的银白色的圣火，它将灼烧罪人的**和灵魂，将他们所犯下的所有罪恶净化。

“罪人柯林斯，对于你犯下的罪行，你还有什么想要为自己辩护的么？”

讲述完柯林斯的罪行，审判长威严地询问道。

“没有。”

审判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到属于他的席位。

手执火把的高阶牧师一步步朝着被绑在火刑架上的罪人走去，“愿女神净化你所犯下的罪孽。”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见证着这场处刑的落幕。

高台上的达米安亦是如此，他的内心从焦急到挣扎，再到此刻的平静，他决定接受命运的指引，也必须向命运妥协。

因为掌控着帝国命运之人，此刻就坐在他的身侧。

这场处刑意味深远。

广场上的人们抬起头，便能看见教皇威严而又漠然的眼神，仿佛在无声宣告着旧时代的落幕，帝国将迎来属于教权，属于他的新纪元。

直到，闪电的轰鸣撕碎了广场的寂静。

垂直落下的雷击粉碎了火刑架，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是柯林斯竟然从这声势浩大的雷击中幸免，甚至，他的身上找不出任何伤口，就连他本人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愣在了原地。

未等任何人做出反应，倾盆而下的暴雨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那象征着教廷威严的圣火只是摇曳了几下之后便在暴雨中熄灭，随之而来是前所未有的寒意，这触及灵魂的寒冷让广场上的人们本能地想要逃离这里。

这是一场很重的雨，雨滴压在他们肩头，使他们无法直起身子，只能被迫弯下腰，他们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暴雨，在恶性循环之下人们根本无法看清前方的道路，纷纷抱着自己的脑袋。

惊叫声四起，广场上人群顿时乱成一团。

离开，或者死。

位于高台代表着帝国权力巅峰的四人在同一时间聆听到了这样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来源于高天之上，他们受到本能的驱使，在侍卫们的护送下，顶着暴雨仓皇地返回属于他们的堡垒。

这场雨不同寻常，还有那道闪电也是。

这让他们产生了强烈的预感——只要在处刑台多停留片刻，雷击便有可能落在他们的身上。

广场围观着的人们一边惊叫着，一边四散而逃。

暴雨遮蔽了一切，仿佛整个城市都要被这水幕所淹没。

艾薇一动不动地立于暴雨中心，她的衣襟没有被雨水沾染分毫，雨滴仿佛识别到了她的存在，在她身侧形成了一道真空区域，她站在处刑台下，与处刑台上的父亲四目相对。

柯林斯很快也觉察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常。

雷击避开了他，雨滴亦是如此。

他还看见自己女儿手里拿出了一个古怪的装置，看起来像是蓄能水晶，她正对着水晶说着些什么。

“这里是艾薇，教皇应该就要回去了，你们大约还有十分钟的时间撤退。”

然后，那奇异的装置里竟也传来了回应。

“收到，我们这边已经搞定了。”

可雨势实在太大，那声音时断时续，柯林斯根本无法准确地听到完整的对话。

艾薇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对方，接下来她还有许多事等着她来处理。

伊森有一个计划。

或者说迄今为止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能被称之为计划的一部分。

在这场轰轰烈烈的处刑开始时，有人潜入了教廷、审判庭还有亲王弗里曼的公馆，这个计划从来都不是像恐怖分子一样杀掉某一个人泄愤，即使弗里曼、冈尼斯、尤里乌斯都死了，很快还会有接替他们的人。

他们的势力就如根须一般，盘踞于帝国的土壤之下。

人群末端，披着黑色斗篷，半张脸遮蔽于兜帽之下的青年见证了这场仿佛预示着新纪元到来的处刑，待多数人散去后，他走向街边的小巷。

广场位于平民区，这里房屋几乎全都挤在了一起，形成了无数错综复杂的小巷，一个穿着骑士铠甲的身影跟了上去。

亚巴顿看见青年经过商铺，墙上张贴着他们用了一个晚上贴满了整个帝都的通缉令，那都是同一个人的画像，一个收容局的D级调查员，他还看见这些狂风将这些通缉令掀飞，其中一份鬼使神差地飞落到了他的手里。

一经发现，就地格杀。

亚巴顿咽了口唾沫。

理智让他觉得自己不该在这广场上多做停留，但，内心的另一个声音蛊惑着他。

经历了北境的失败后，他急需证明自己。

他咬牙将通缉令揉成一团，跟上了青年的脚步。

“是的，我这边也差不多了，我马上回来。”

亚巴顿追随着时断时续的声音，声音将他引向了其中一条小巷的最深处，那是一个死胡同，穿着斗篷的身影停在了那里，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古怪的，像是蓄能水晶的物体。

对上视线的刹那，亚巴顿立刻拔剑，在圣印的加持之下，剑刃上发出耀眼的银色光辉。

“我是王**的高阶骑士亚巴顿，不要轻举妄动！”

很显然，青年并不打算听取他的建议。

在遭到了警告后，那个身影却径直地向他走来。

映入眼帘的诡异景象让亚巴顿瞳孔一缩，持剑的双手忍不住颤抖，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他分明看见所有的雨滴都避开了青年，没有在那身黑色的斗篷上留下半点痕迹！

亚巴顿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定身咒，在对方面前竟然连挥剑的勇气都失去了。

“骑士大人，这是要逮捕我么？”

青年的手轻轻搭在了他肩膀上，斗篷的兜帽之下，便是亚巴顿预想中的面孔。

然而亚巴顿所看见却不再是证明机会，而是正在迫近的死神。

他曾抓捕过许多被教廷扣上邪神信徒帽子的人，但这一次……他好像遇到了真货！

他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摇头，还松开手，把象征这骑士荣耀的长剑丢在了地上。

“感谢您网开一面。”

青年向他道谢，“这样一来，我就不必负隅顽抗了。”

直到青年的脚步声消失了许久，那股将亚巴顿压垮的寒意才逐渐消退，他脱力地跪倒地上，摔进雨里。

亚巴顿翻了个身，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余光所及之处，在那银白色的骑士肩甲上，留下了一条红色的痕迹。

那是所有寒冷的来源，一层血色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