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火球与蒸汽邪神 第一百七十五章：灵视

旧友重逢，已是沧海桑田。

众人望着尤格在莉莉的搀扶下走进烧肉店，他依旧热情地向所有人打了招呼，桌上的气氛却陷入了沉默，所有的视线都被蒙住了他眼睛的黑布吸引过去了。

没想到尤格的病症已经严重到了这般田地，之前在沟通时，他只提到眼中出现幻象，从未说视力受到了严重的损伤。

片刻后，艾薇才问道，“他是怎么看不见的？”

“截止来到天堂岛之前，少爷都是看得见的。”

莉莉说道。

悲伤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莉莉只得为少爷解释道，“少爷说这街上有一轮太阳，久了有些让人无法直视。”

所有人了然，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伊森，就连乌尔塔也不例外。

不过乌尔塔并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他是觉得气氛到这里，如果就他一个人不这么做的话，未免有些太不合群了。

伊森调整了一下魔力的波动，试着切换到目前最为薄弱，熟练度只有Lv2的风魔法，随即说道，“你现在把黑布揭下来试试。”

尤格疑惑地照做了，再度睁眼时，他眼前一亮，那掩盖了一切的金色光辉消散了，坐在他对面的，是如风一般自由的男子，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在电话中交流的朋友们的真面目。

风一般的男子。

冰山般的女子。

金毛成精了。

还有……

“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尤格忽然皱起眉头，细细打量着乌尔塔，他清楚自己不该对别人的气场评头论足，这有违贵族礼仪，又容易破坏他们宝贵的友谊，但是这位朋友的症状非常严重，用病入膏肓来形容也不为过。

自从他产生幻觉以来，还从来没见过蜕变得如此完整的章鱼脸。

“你讲就是了。”

和伊森相处久了，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只是个幌子，就算你回答他不当讲，他最后也一定会想办法讲出来，唯一的区别只是他立刻说出来，或者浪费个几分钟再说出来。

艾薇便深受其害，以至于她后来只要听到这句话，就恨不得立刻抛去那些繁文缛节。

“这位先生已经病得非常严重了，如果不尽快治疗的话，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陷入疯狂。”

“他叫乌尔塔，你观察到什么异常了么？”

伊森主动向尤格介绍起了这位来自深海的章鱼脸朋友。

“这……”

尤格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可能没发现，他已经彻底变成章鱼脸了。”

气氛更奇怪了，片刻后，艾薇指出，“他本来就是章鱼脸，他们一族都长这样。”

她现在对长相问题有些敏感，刚才那只猫人少女说她是小萝卜头——她这辈子都没有被如此无礼地对待过，作为玛格丽特家族的继承人，她的长相和姑妈有些六七分相似，与圣女玛丽更是如同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属于那种根本不需要过分打扮就能吸引所有人视线的美少女。

所以说亚人的审美普遍不靠谱。

伊森则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你的意思是说，除了乌尔塔之外，你还见过其他深海一族？”

他和乌尔塔谈论过许多关于深海一族的话题，将这些知识林林总总地汇集起来，完全能编写出一本异族图谱，乌尔塔提到自邪神被封印过后，他们一族就栖息于深谷的裂缝附近，保守估计深谷至少坐落于数千米的深海之下，在潜水艇技术还未出现的今天，那里是人类无法抵达的禁区。

也正因如此，深海一族一直都过着原始而封闭的生活，乌尔塔是他们这一代人中，唯一一个来到过海平面上，与人类打过交道的个体。

“咦？你的意思说他原本就长这样？”

尤格还向女仆确认道，“莉莉，你看他也是章鱼脸么？”

莉莉尴尬地点了点头，她总觉得对别人的长相评头论足有些不太礼貌，在奥菲拉，你能遇到各种各样的亚人，他们大多有着与动物相似的特征，也从来没人规定过亚人不能出现章鱼的特征。

“原来如此，那乌尔塔先生应该很健康，我指的是那种由人变成章鱼脸的情况。”

尤格一直把这个消息隐藏在了心底，就算接受盘问的时候，也没有把他所看见的幻象透露给任何人。

被盘问的原因很简单，在接受治疗后，他的病情有了极大的好转，但是为他开处方药的诊断师没过多久就疯了，而且疯的很彻底，持枪混进了议会厅，重伤了一位正在开会的议员，在被押送进审讯室的当天晚上，诊断师就自杀了。

这个案子到现在都没有侦破，更糟糕的是，越来越多人身上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唯一一个看穿真相的，是一个外表看似正常人，实际上患上了严重精神疾病的贵族少爷，尤格，他默默将症状的发展规律记录了下来，“最初是皮肤出现黑色的纹路，瞳孔变黑，持续两三天后，他们的皮肤会变得极度干燥，开始起皮蜕皮，直到变成蓝色，到了第三阶段，他们的脑袋会被拉长，嘴巴会黏在一起，下颌变形，被蠕动的触须所取代。”

很显然，不会有任何人相信如此诡异的现象，尤格知道把这些发现告诉其他人的唯一结果就是他再被禁足个一两周，加大药量。

诊断师给他开的处方药反而加剧了幻觉，使其从一开始的时断时续，变成了生活中的常态，“一旦蜕变彻底完成，那些人就疯了。”

然而他并没有充足的医学或神秘学知识，无法从现象中窥见其本质。

短短几天就出现了四个疯子，这件事在深海议会内也引发了关注。

“这可能是某种预兆，我更倾向于你看清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伊森结合他上辈子的知识，分析道，这是他和尤格第二次见面，在此之前，他从未在尤格面前施展过升格火元素的魔法，可尤格却在走进餐厅前，视线就被升格火元素阻塞了，为了不让对方被晃瞎眼，他有意识地抑制了魔力回路。

“无法解释的噩梦可能是蜕变的开始，你的身体出现了潜移默化的转变，在一个月左右之后，这种转变完成，于是你开始能看见一些曾经看不到的东西。”

伊森觉得尤格的情况有点像那些掉光了理智值的倒霉鬼，恰恰这个世界的邪神与克苏鲁的体系有些许多共同之处，直视会使人发疯，离祂们越近，精神污染也就变得越严重，就连经验丰富的收容局局长雅阁威尔也被层级3出现的景象给逼疯了。

而层级3距离老巴本体的栖息之处还相隔了不知多少个层级。

餐桌热烈的氛围逐渐冷却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伊森的下文。

“我将这个能力称之为‘灵视’，帝国精通占卜术的魔术师们便是通过这种能力窥见未来的某个片段。”

在魔术知识上，罗威娜给了伊森很多专业性的指导。

这位大魔导师的专业素养还是很过硬的，只是由于性格问题，还有抠门、喜欢占小便宜的特点，在日常生活里很难把她和占星公会里的那些殿堂级大魔导师联系在一起，但实际上罗威娜自认为她的本事并不比当代『博学者』差。

“区别在于，你每时每刻都处于灵视状态。”

尤格是一个乐观的人，他总能发现事情积极的一面，“哦？你的意思岂不是说我要比那些精通占卜术的魔术师还要厉害？”

“这不是好事。”伊森不得浇尤格一瓢冷水，“高阶占卜师们并非无法一直维持灵视的状态，而是他们知道这很危险，一旦在灵视状态下窥见了不可直视之物，轻则被烧毁双眼，重则会精神崩溃。”

对于现在的尤格来说，他的魔力也是危险的。

若是让尤格在升格火元素的光辉中停留太长时间，他恐怕也会和罗威娜提到的那些妄图通过灵视窥探的正位神秘密的占卜师们一样，被烧穿眼睛。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成为了正位神，而是当人类将魔力提升到某个阶段时，就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对周围的生灵产生威慑乃至伤害。

伊森只能庆幸幸好尤格刚才看见的是圣洁的火元素，要是换成极具老巴审美风格的红冰，现在的尤格可能已经站到桌子上表演才艺了。

听到伊森的警告，莉莉急切地问道，“那，您说的‘灵视’有办法被治好么？”

面对伊森，她不自觉地用上了敬语，已经全然没有了上次趁尤格不注意时的嫌恶眼神。

伊森说道，“目前还没有，不过我打算立刻着手研究。”

严格意义上来说，在这个世界，“灵视”反而属于一种负面状态，看见得多往往是一件坏事，意味着他们离癫狂与死亡越来越近了。

“老森，我相信你，不过在那之前我希望向你确认一件事。”

尤格顿了顿，将一直以来埋藏于心底的问题提了出来，“邪神，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存在，但他们未必是真正的神灵，也可能只是某种古老的，拥有漫长生命的生物。”

这也是伊森来到西大陆的目的。

据说一位邪神即将苏醒，待祂苏醒的那一刻，灭世洪流的危机将卷土重来。

如今通过与乌尔塔的交流，大章鱼老艾暂时排除了嫌疑，寓言指的应该是被封印在深谷之中的那位邪神，但奇怪的是，作为“清洁工”的深海一族也没有透露祂的名字，只是将其称之为“邪恶的存在”。

无论西大陆居民或是深海一族似乎都很避讳提起邪神的本名，只是距离那场灭世洪流已经过去了好几个纪元，具体原因早就无从知晓了，它演变成了潜移默化的传统，被所有人遵循。

尤格陷入了深思。

不久之前，大亨弗洛尔也给出了与伊森近乎相同的答案，他思索再三，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张纸，上面只潦草地写了两行字：

“洛菲克财团访问了奥菲拉。”

“他们抓住了一位邪神的意识体，他叫凯恩。”

按理说，他绝不能将这些信息透露给老森这个外来者，一旦后续出现了任何问题，他都会成为西大陆的罪人，而这只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但，尤格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愿意相信这轮降临于奥菲拉的太阳。

倘若灭世洪流终将到来，或许这轮太阳也能引导西大陆的人们通往新的未来。

“这些消息很重要。”

伊森不动声色地收下了纸条。

难怪他们一直都呼叫不到神奇凯恩，没想到几天不见，这家伙竟然被人给绑架了，还一路被绑票到了西大陆。

“你知道他？”

见状，尤格问道。

伊森并不隐瞒，“见过几面，凯恩的消息很灵通，所以我们都叫他神奇凯恩。”

“他似乎被关在深海议会的地下设施里，我偶然在那里看见了不同寻常的异象，不过那里戒备森严，想要混进去并不容易。”

他也只能说这么多了。

之后便是一些轻松愉快的话题，双方达成了口头协议，尤格希望伊森成为他的主治医师，治疗“灵视”以及所产生的影响，这样的好处是他能把伊森带进深海议会和蒸汽科技研究院。

伊森欣然答应了下来。

回到深海议会为访问使团提供的住处已是下午，虽然主治医师只是用于进入深海议会的幌子，但是伊森还是详细地讨论了尤格开始噩梦的起因和经过，他逐渐怀疑这个现象和之前出现在他技能面板里的“巴扎托斯的瞥视”相类似。

当像老巴这样的存在将注意力投放到某个具体的人类身上时，他们往往都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关键在于，他该如何让位于深谷之中的邪神对他产生兴趣？

“老师，你怎么看？”

苦思未果，他只能向凛冬寻求帮助。

他回忆自己的经历，之所以被老巴注意到，是因为他不但炸了污染区，还晃了老巴的眼睛。

对于时刻被当作天父来供奉、崇敬的老巴来说，他或许在对方眼中成为了一个“有趣的男人”。

“据我所知，西大陆没有污染区的概念，更没有进入污染区的方式。”

当恐怖分子理论无法奏效时，伊森也没有了方向。

咦？

他明明是个好人，为什么最近与正位神或邪神打交道时，越来越依赖恐怖分子理论了？

伊森开始了反省，这也不是一个好兆头。

“为什么不去问问神奇凯恩呢？”

凛冬搬出了伊森在帝都时常挂在嘴边的话，事实上当她听说凯恩被关在地下设施的某处时，内心便不可抑制地兴奋了起来，尤其是当尤格又说到了“戒备森严”、“难以潜入”等关键词，这让她的兴奋到达了顶峰。

她凑了过来，握住了伊森的双手，“要不然，我们去劫狱吧。”

伊森感受着手上冰凉的触感，看着凛冬因兴奋而浮现出一抹红晕的脸颊。

这下他搞明白了。

他的老师是恐怖分子，把他给教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