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火球与蒸汽邪神 第二百十九章：这辈子值了！

“你知道吗？城门口旅店的食堂重新开业了，里面有新东西！”

“新东西？”

“沙威玛，听说过没？”

“没听过，也没兴趣，谁会去那种地方吃东西啊？你是不是没吃过好的？”

“厨师是新来的。”

“那又如何？”

“你见过会做饭的鸟么？”

“欸？”

一大早，这样的对话就在地下城各处传开了，那位原本对餐厅不屑一顾的孤傲信徒在听说了会做饭的鸟之后，态度顿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加入了品鉴沙威玛的队伍。

而在旅店的厨房里，客人越来越多了。

柯洛伊小姐在厨房里跑前跑后，切菜、切肉的工作行云流水，引得围观者赞叹不已，几根燃烧着的金色羽毛漂浮在一个烤签周围，烤签上是切好组合在一起的牛肉、猪肉和鸡肉，若是仔细听，还能听见油脂脱落的声音。

肉香四溢，柜台前的队伍一直要排到餐厅外面去。

柜台保留了“自助”的精髓，食客们可以自由选择配菜的种类。

“新鲜生菜，切片番茄，还有酸黄瓜和奶油……柯洛伊小姐真能干！”

不多时，一个熟面孔出现在了伊森面前。

梦魇也来了。

她微笑着说道，“要五份，我要给凛冬和其他人也带回去一些。”

看着伊森在柜台后忙碌的身影，梦魇越来越理解凛冬迷上了眼前男人的原因。

伊森的双手一度出现了残影，柜台之后似乎还有某种他们肉眼所看不见的帮手在帮忙组合卷饼。

看起来像是某种魔术。

蔬菜凭空升起，被魔术放入了平摊好的饼皮之中，柯洛伊小姐负责切肉，紧接着伊森便会把秘制酱汁挤在配料上。

这让梦魇心中浮现出了一个新的计划。

倘若凛冬成为神选者，便要取代弗洛尔的地位，成为地下城乃至深渊的新一任掌权者，届时她就有足够的理由挽留凛冬留在深渊，虽然注定无法长久，但或许能维持几周到几个月的时间。

以伊森与凛冬之间的关系，或许也会留在地下城多待上一些时日。

梦魇的想法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起初，她是为了自己的学生和优秀的下属重返帝都，但似乎现在……学生如何已经不再重要了，凛冬对包括她在内的其他人态度依旧冷冰冰的，维持着普通同事的关系，这让梦魇意识到，或许她的学生从未把她当成老师看待过。

这本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但现在已经不再重要了。

就好比今天她在公馆里听见了仆人的议论，称有人拼酒放倒了一屋子战争之父的信徒，还让城门口旅店的餐厅重新营业，还有一只漂亮的金色大鸟在后厨帮他打下手，梦魇一下子就想到了伊森，抛下了仆人们准备好的早餐，直奔城门口的旅馆而来。

在此之前，她从没有在这种破地方吃过东西。

她的公馆位于地下城的上城区，那里居住的多是旧神信徒的高层。

长老议会、战争议会、还有洛菲克商会。

这些为地下城平民开设的餐厅，自然不会被他们多看上一眼。

她的学生凛冬正在发挥余热——只要自己的这位学生还在深渊待上一天，伊森就不会离开。

思绪之间，包装好的卷饼递到了她的手里，里面散发出的气味让梦魇食指大动。

就在今天，她品尝到了伊森亲自为她准备的早餐。

这无疑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伊森只是和梦魇寒暄了几句，便再一次投入了劳动之中。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起初他只是想给柯洛伊小姐准备一顿丰盛的早餐，所以就按照沙威玛的配方，哼着小曲儿在烧烤签上串好烤肉，又和好面，挑选出了新鲜的蔬菜，调制好酱汁。

然而，烤肉的香气吸引来了宿醉醒来的执勤队员，这些性格耿直的战争之父信徒对这种简单美味的美食赞不绝口。

当旅店里来了一只会做饭的鸟的消息传开后，闻讯赶来的食客们一发不可收拾。

在此期间，伊森得到了另一个有关地下城和旧神信徒的情报。

这些人平时没什么正经工作，大多都是随心所欲行事，因此哪里出了热闹，都能第一时间赶过来凑热闹，而他这个把沙威玛带来地下城的人，便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这家旅店新一任的厨师。

伊森本来是想拒绝的，毕竟他早就过了需要打工赚钱的阶段，然而当旅店老板老泪纵横地跪倒在他身边，抱着他的胳膊，说出了，“求你了，没有沙威玛的话，我……”的宣言时，伊森还是起了恻隐之心。

反正他初来乍到，白天待在这里也无事可做。

这家旅店的厨师已经离开很久了。

墙上的纸条是几年前留下的，留下了这张“三天后回来”的纸条后，那位厨师就离开了地下城，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但实际上，平时并没有什么人来这里吃饭，住店的外来者都寥寥无几，尤其是这几个月——据说帝国变了，以教皇为首的旧势力被根除，各个城市都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几乎不会再有帝国居民离开他们熟悉的生活，逃难来深渊生活了。

这家旅馆靠着商会的低保度日，老板记不清有多长时间没见到旅馆如此热闹过了。

“老板，面饼没了。”

伊森的话打断了老板的思绪，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也带领着酒店的工作人员，投入到食材的筹备之中。

他看见了希望。

这家旅店就要死而复生了！

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伊森一直忙碌到了中午，直到餐厅里的食材被用得七七八八，老板才宣布停餐，没排上的旧神信徒和居民们只能叹息一声，暗自决定明天一定要早点来排队，也有好奇者围在伊森身旁，询问他究竟从哪找来了这么一只会做饭的鸟。

待人群散去，老板红光满面，他激动地冲到伊森面前，紧紧握住了他的双手，“伊森先生，我想请您和柯洛伊小姐成为这家店的副店长！”

这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他仿佛看见了这家冷清的旅店重返巅峰。

“不了。”

伊森摆了摆手。

“可是，这家店不能没有你们！”

“沙威玛的配方你们已经掌握了。”

伊森本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原则，毫无保留地把配方教会了旅店里的人们，“我还可以给你写一些其他的食谱。”

他不得不感叹这个时代人们学习能力的落后，这是信息闭塞和教育体制落后造成的，根据内阁的报告指出，帝国教育的普及程度只有7%，这7%里九成以上都是贵族和新兴资产阶级，帝国的识字人口则不到三成，而这在各个大国已经处于了领先地位。

老板面露难色，“可是……”

“我会以连环画的形式呈现出来。”

伊森的脑海中涌现出来一系列简单易烹饪的食物。

汉堡，薯条，三明治，披萨。

这里的食材倒是一应俱全。

就在两人谈话之间，一个带着小女孩的男人畏畏缩缩地走进了餐厅，对上了老板疑惑的目光，他咽了口唾沫，说道，“我听说……这里有沙威玛和会做饭的鸟，这是我的身份信息。”

说着男人拉开了袖子，露出了手腕处的黑色火焰纹路。

老板的脸色一变，问道，“哪个批次？”

“就是这次。”

“进来吧，你们把剩下的食材准备好带过来！”

老板也一反常态，朝着刚刚松弛下来的员工们吩咐起来，而在听到了男人的回应之后，店铺里的人们没有抱怨，又一次行动了起来。

穿着破烂衣服的小姑娘躲在男人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地打量着柯洛伊小姐。

感受到小女孩的视线，柯洛伊小姐歪着脑袋，两眼弯成了月牙状，朝她发出了友善的“咕咕”声表达友好。

小女孩也笑了起来，朝着柯洛伊小姐招了招手，伊森这才看见她少了一颗门牙。

餐厅里的氛围忽然变得凝重。

“正好，既然你们已经熟练掌握了沙威玛的制作工艺，接下来就是汉堡、薯条和披萨的制作了。”

伊森阻止了正打算把剩下的碎肉串上烤肉签的旅店员工。

老板脸色一喜，让所有员工都围上来学习。

“我也可以看吗？”

小女孩怯生生地提出了请求。

“当然。”

伊森让柯洛伊小姐帮忙把烤肉的边角料切碎，制作成肉饼，又从后厨拿来了几个面包片——这些面包原本是旅店里唯一的熟食。

拍好的肉饼被烤熟发出滋滋的响动，小女孩着了魔一般望着伊森临时制作的烤盘。

这一刻，老板确定了。

伊森是真正的美食求道者，才能随时创造出这么多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美食，更重要的是，它们看起来简单易烹饪，就连他们这些没什么基础的门外汉只要上手几次，都能轻易学会。

“这是汉堡，这是薯条，这个则是披萨。”

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美食端上了桌，“我刚才向你们展示的只是其中的一种制作方法，里面的配料可以根据自己口味更换调配。”

这个世界还没有一家真正的快餐店，哪怕是在帝都，伊森出门想吃个汉堡都找不到地方。

好在彼岸是一位真正的美食家，他提出的构想总是能被彼岸很好地实现出来。

就算彼岸当初没有加入奈瑟瑞尔圣堂，也应该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厨师。

手腕处有着黑色火焰纹路的男人则显得有些惶恐，他求助地看向旅店的老板，得到点头示意后，才感激道，“谢谢！”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小姑娘眉开眼笑，在入座前，她摸了摸柯洛伊小姐翅膀上的羽毛。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触碰过的第二柔软温暖的东西。

当她双手捏着汉堡，一口咬下去时，惊喜溢于言表。

伊森伸了个懒腰，回到厨台后面坐下，在老板的眼神示意下，员工们也都散去了，在餐厅闭餐后，旅店迎来了最后一桌客人。

男人只吃了一块披萨，随后就在餐桌对面默默注视着大快朵颐的小姑娘。

他的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不过，他还有很多事要交待给对方。

伊森默默听着。

这是一份地下城的生存指南。

下城区画着洛菲克财团标识的旅店是最后的避风港，如果遇到了极端的天气，可以向旅店的工作人员出示手腕处的黑色纹路，他们会为你提供临时的居所。

每天上午10:00和傍晚18:00务必要去下城区中心广场的食物分发处领饭，如果去晚了，就没吃的了。

如果肚子实在太饿了，可以去旅店和酒馆碰碰运气。

入冬前可以从洛菲克财团设立的领取点得到厚衣服和厚被子。

如果捡到了银羚或金狮最好存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小姑娘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偷瞄柯洛伊小姐一眼，男人放心不下，便取出一张纸，在上面涂涂画画起来。

他不识字，只能绞尽脑汁，留下一些连他也不确定能否被人理解的图案。

两人很珍惜地吃完了所有食物，起身后，男人帮小姑娘抹去了嘴角处的面包屑，小姑娘一步三回头，对柯洛伊小姐依依惜别，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的，伊森依稀听见男人问她还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小姑娘已经满足了。

她看见了会做饭的鸟，还摸了摸鸟的翅膀，现在该回家了。

谈话声消失在了转角处，餐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那个黑色纹路是什么意思？”

伊森开口询问道，他注意到老板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心中隐隐有了预感。

老板似乎欲言又止，调整了心情，说道，“他们是被选中者。”

“是旧神的信徒？”

纹路是黑色的火焰状，看起来似曾相识，这应该是恶魔之王辛卡洛的徽记，他曾在洛菲克财团成员身上见过这种印记。

“可以这么说。”

旅店老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对他来说是至高无上的时刻，他终于可以将灵魂奉献给无所不能的旧神，还是在祭典这么盛大场合。”

比起刚才说话时的语气，这更像是事先演练过许多次的棒读。

这语气很熟悉。

在尤里乌斯倒台前，帝国的人们就是如此赞美教廷的。

如果你对教廷的举措存在疑义，并提出了你的质疑，那么恭喜你，你摊上大事了。

伊森还听说由于棒读现象太过严重，为了整顿帝国的风气，教廷的大祭司们在一些城市对赞美的语气提出了十余条明确的规定，如果被教廷发现你的赞美不够发自真心，就会引发一系列严重的后果。

这些规定在内阁成立后的第一时间遭到了废除。

而现在，老板棒读的语气显然不够到位。

用教廷大祭司的话来说，就是不够真情实感，这应当是激动的，充满了饱满情感的赞颂。

进而，他们会非常“贴心”的询问你，为什么语气不够诚挚，是不是存在别的想法？

伊森了然。

他的猜测没有出错，对于男人来说，这是他的“最后一顿”，所以他才要在吃饭时不停向那个小姑娘交待着后事。

“祭典需要多少灵魂？”

“13个。”

旅店老板脱口而出。

随着谈话的深入，伊森更全面地了解到了这个城市。

地下城的大多数“混血”居民，都是从各个国家的逃难者，他们在这里安居乐业，拥有自己的工作和店铺，他们无需缴纳高额的税务，和帝国过去严苛的环境和教廷规定相比，这里无异于天堂。

前提是，你需要向旧神缴纳足够的灵魂。

额外的祭典，需要13个灵魂。

除此之外，每月他们都要向旧神缴纳10个灵魂，以换取旧神的庇护。

如果从宏观的角度来看，这个税收已经可以用“良心”来形容了，在过去的帝国，一个月遭到教廷迫害的人数恐怕有几倍于此。

每月10个灵魂，换取到天堂生活的可能，这对于人们来说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而洛菲克财团在这个基础上，又进行了一系列改革，让献祭变得更具“人性化”。

从舆论上，这些被献祭的居民是虔诚的信徒，深渊的人们会对他们的牺牲致以最崇高的评价，那如同黑色火焰一般的纹路，就是他们虔诚的证明。

在生活环境上，地下城的居民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这些高洁者提供帮助，就如男人方才所说，当女儿饥寒交迫时，便能在旅馆寻得临时住处，以及免费的食物，没有人会“浪费”掉如此高洁的灵魂。

一旦他们的灵魂遭到了献祭，他们亲人和后代便能得到地下城居民不同程度的照顾。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至少，地下城的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这里也有少数诸如旅店老板对此心存疑问之人，用旧神信徒的话来讲，就是他对于旧神的信仰还不够纯粹，如果他能打心底里认同被献祭的灵魂将归于旧神的王座，前往一个更美好的世界，那便不会提出这些愚蠢的问题。

伊森还问了许多问题，其中有不少都属于危险的话题，要是被一些极端的旧神信徒听见了，极有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

在这自由的地下城只有一条铁律——禁止违反旧神制定的规则，任何诋毁祂们的声音都将被视作深渊的仇敌。

当凛冬回归时，最后一位候选人出现了，距离祭典开始只剩三天。

地下城会迎来前所未有的盛况。

伊森听说了大致的流程，13个灵魂献祭会作为祭典的序幕，这13位高洁者会跪在事先准备好的圆形法阵里，当信徒们念完咒语后，旧神的使者就会来迎接他们。

每个旧神的使者模样都有所不同。

有时候是无数根蠕动的触手，有时则是燃烧着的黑色火焰。

更触目惊心的某种看不见的重压，将被献祭者的**压扁碾碎，直至完全消失在圆阵中心。

老板对于宣传的疑问来源于有一次他去得很早，站到了太前面。

他听见了被献祭者惊恐的呼喊，还有痛苦的惨叫，他还看见他们的身体被黑色的火焰焚烧，直到化为灰烬，那是一段相当漫长的过程。

后来他做了很久噩梦，总是梦到自己出现在了圆阵里，身体熊熊燃烧着。

那一幕看起来不像是旧神信徒们宣扬的，前往更美好的世界所该有的反应。

期间也出现过几次祭品出逃事件，一些于心不忍的地下城居民帮助了他们，招致的后果……

老板不愿详细描述。

一旦被旧神的信徒们视作敌人，他们便会展现出最凶残邪恶的一面。

或许那才是他们真正的样子。

可即便如此，这里也要比外面的世界好得多。

直到，最近的一些传言让居民们的信念不再牢固，有人说帝国变了，也许现在那里才是更好的栖息之处。

不过传说这些言论之人很快就遭到了制裁，被献祭给了旧神。

“不要和他们对着干。”

这一句话倒是真情流露，老板的眼神有些紧张。

伊森帮了他不少忙，让他从这个如同风中残烛的旅店中重新看见了希望，因此他不想伊森步了那些人的后尘。

他劝解道，“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你就习惯了，有时候装作没看见，事情很快就会过去。”

这都是他作为过来人的肺腑之言。

“能在这里安安稳稳地活着，这辈子就值了，刚才的那个人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又不是好战分子，怎么会和他们对着干呢？”

伊森说道，“我主张以和为贵。”

“那就好，那就好！”

老板松了一口气，眼神欣慰了几分。

没想到伊森年经轻轻，看事情竟然如此通透，要知道他当初可是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才逐渐放平了心态。

他正打算和伊森继续讨论菜谱，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却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些人停在了门口，黑色的阴影钻进了这间屋子。

为首的是一个画着艳丽浓妆的女人，她的脸上浮现着笑容。

“伊森先生，你远道而来也不给我打声招呼。”

响尾！

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出现在这里？

老板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在这个蛇蝎女人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洛菲克财团的高层，曾经是弗洛尔的跟班，但在奥菲拉事件落幕后，辛卡洛信徒内部一系列的动荡都是由她挑起来的。

“哦，是你啊。”

伊森微笑着回应她，“你居然还活着。”

……

看着伊森的笑容，老板窒息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叫“你居然还活着”？

怎么说话呢？

刚才是谁主张以和为贵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