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寒风掠过,夜空突然飘起了小雨和雪花。
雨水淅淅沥沥。
一辆马车冒着雨雪,绕城缓行。
车轮碾在打湿的青石板上,发出了湿湿答答,吱吱呀呀的声响。
车外风雪交加,寒冷刺骨。
车内却花开香溢,温暖如春。
林黛玉随着贾家众人回到府中后,又陪着贾母说了会儿话,便回到了自己的闺房。
紫鹃雪雁打来了热水,伺候她洗漱。
林黛玉洗漱完,却并未立刻上床,在窗前发了会儿呆,忽地吩咐春纤研墨。
她在桌前坐下,摊开了一张雪白的宣纸。
然后提笔蘸墨,写下了那三首小诗。
“一曲潇湘情未尽,红楼深处韵悠扬……”
“潇湘为曲,亦指我的名号‘潇湘妃子’……只是这红楼,又是哪里?”
“才将珠泪藏诗里,梦把春愁寄水东。未是人间无知己,只怜花谢几时同?”
“他也看我的诗么?不然,又怎知那诗中藏泪,心中有愁?”
“未是人家无知己……其实我也有知己吗?是他,还是……”
窗外寒风呜咽,雪花飘飘。
窗内,红烛燃烧,暖炉生起。
林黛玉披散着一头乌黑长发,披着红衣,柔柔弱弱地坐在桌前,目光怔怔地看着宣纸上落下的笔墨,不禁喃喃自语。
待看到第三首时,她呆了呆,忽地脸颊微热。
“芙蓉如面映秋波,弱骨轻盈步怯呵……”
“哼,人家有那么弱么?小看人,他也不是文文弱弱的么……”
“一卷诗书怜夜雨,半窗凉影听悲歌……”
“他怎知,我喜欢在夜雨之时,看着书,思着愁……”
“香消玉冷非无意,月照花残奈若何……”
“这一句何其美,只是,只怕另有所指……香消玉冷,香消玉殒……香消,潇湘……潇湘玉陨……”
她突然又想起了当初他写给自己的那句算命诗:“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难道,我真的……”
“咳咳……”
她突然咳嗽起来,拿起手帕,捂住了嘴。
当手帕拿开时,雪白的手帕上,已是殷红一片。
她没有在意,继续看下去。
在看到最后一句时,她脸颊上不禁升起了两团红云,热热的,烫烫的。
“若得东风常作伴,便教红泪不蹉跎……”
“谁又是那……东风呢?”
她喃喃自语,神情怔怔。
这时,雪雁过来轻声哀求道:“小姐,夜里冷,快上床睡觉吧。”
桌上的手帕,被鲜血染红。
雪雁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又不敢提起这个病。
“嗯。”
桌前的少女,又怔了一会儿,方小心翼翼地收起了桌上的宣纸,然后才起身走到床边。
雪雁帮她解下了身上披着的红衣,顿时露出了一具娇弱纤细,袅娜柔美的身子来。
她上了床,裹在了被子里,躺下后,依旧睁着眸子发着呆,并无睡意。
“呼——”
窗外,风呼呼吹了一夜,雨也湿答答下了一夜。
一夜过后。
那庭院花坛里,叶落花残,落红点点。
许多盛开的花朵里,灌满了浑浊的泥水,那些名贵的花草,皆耷拉着脑袋,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天蒙蒙时,小雨停歇。
不过那寒风与雪花,依旧呜呜咽咽,飘飘洒洒。
入眼之处,皆是雪白。
驱赶马车的孙大娘,朦朦胧胧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车厢里,全身冻的硬邦邦的,差点被冻死。
她揉着疼痛的脑袋,出了车厢,发现这里是安国府的小巷。
她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会儿,竟然想不起昨晚的事情了。
昨晚她赶着马车,送姑爷和柳姑娘回去,送完柳姑娘后,就带着姑爷准备回安国府,然后……
然后呢?
她怎么突然就睡着呢?怎么一个人躺在车厢里?
姑爷呢?
正在她惊疑不定时,突然发现马车下的雪地上有一片凌乱的痕迹,以及一行脚印。
这时,前面的小巷里面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孙大娘,你怎么在马车里睡着呢,快回去睡吧。”
孙大娘一听,立刻抬起头看去,发现竟然是姑爷,连忙问道:“姑爷,昨晚发生什么了?”
洛子君扶着墙,中气不足地道:“我也不知道,昨晚我中途有事,下了马车,刚刚才回来,你可能困了,在马车里睡着了吧。”
“啊?”
孙大娘仔细回忆,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洛子君没再理她,扶着墙,双腿颤抖,继续向前走去。
他的确是刚刚才回来。
不过不是走回来的,而是被一辆马车送回来的,然后直接像是扔垃圾一般,被人从车厢里扔了出来,在雪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扶着墙站起来。
这次他是真的绝望了,连骂都不想骂了。
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再不休息,估计小命都要没了。
一路强行振作精神,终于顺利回到了君子居。
这个时候,天还未完全亮,纸鸢和小环还未起床,不过已经醒了,正在床上说着话。
他悄悄从窗户进了房间,上了床。
刚躺下,困意便如潮水般袭来,很快他便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傍晚。
期间倒是没有做什么梦,只是脑海中朦朦胧胧,一直响着马车行驶的声音,以及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
傍晚时,他终于醒来。
昨晚发生的一切,这才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对方说话算数,果然是八次。
不过七次过后,对方就丢盔弃甲,主动投降了。
第八次,换上了另一个人。
似乎是那女贼的侍女,显然没有任何经验,他趁此机会,把一腔怒火全部发泄在对方的身上,几记重拳过后,直接把对方打哭,也算是报仇雪耻了。
正在他细细回味着时,小院里突然传来了画儿的声音:“姑爷还没有起来吗?”
小环道:“我刚刚才去看的,还没有呢。”
画儿担心道:“姑爷都睡了一天了呢,会不会生病了?要不要去找大夫过来看看?”
小环道:“不用,估计就是累了,我再去看看。”
洛子君连忙坐了起来。
小环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看了一眼,刚好与他目光对视:“啊,公子醒了!”
画儿连忙道:“小环,快对姑爷说一声,夫人要见他。”
小环正要说话时,洛子君连忙道:“小环,去跟岳母大人说一声,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明晚再去拜见。也不用找大夫,我再休息一天就好了。”
小环一听,连忙答应了一声,去跟画儿说了几句,又亲自出门,去了夫人那里。
“哎……”
洛子君长叹一声,下了床,走到梳妆镜前坐了下来,然后扒开头发,看向了自己的耳朵。
耳朵破了,上面满是牙印。
他又看向了自己的脖子,肩膀,然后又张开嘴,吐出了舌头……
昨晚还跟初见说,让她今晚洗白白等着呢……
“那个女贼……”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昨晚车厢里一幕幕的画面来,虽然看不见,但他可以嗅到,可以摸到。
对方的味道,对方的全身上下,他现在都了如指掌。
只要能够见到,他一定可以认出对方是谁!
在内城,在街道上,在还有白家人赶马车的情况下,竟公然袭击,直接明抢……
实在是胆大包天!
他现在可是白家的赘婿,是白家大小姐的夫君啊!
对方到底是谁,竟然如此嚣张?
不过他可以确定一点,对方身边有很多高手,身份绝对不简单。
正胡思乱想着时,外面突然有敲门声响起。
然后传来白青桐的声音:“姐夫,我可以进去看看你吗?”
洛子君还未吭声,院墙处的小门忽地打开。
粉粉从小门处走了出来,然后过去打开了院门,道:“三小姐,快进来吧。”
白青桐在门外有些惊讶:“粉粉,你怎么在这里?”
粉粉指了指院墙上刚打开的小门,笑道:“刚从隔壁过来的,三小姐以后若是要来这里,直接从我们那里进,不用敲门的。”
洛子君无语,在屋里道:“粉粉,你给我出去!”
粉粉故意东张西望,道:“咦,三小姐,刚刚是谁在说话?”
白青桐不禁一笑,对着屋里道:“姐夫,我不进屋,就站在走廊上与你说说话,可以吗?”
洛子君想了一下,只得道:“三小姐进来吧。”
白青桐这才进了小院。
这时,小环和纸鸢也回来了。
粉粉把她们拉到一边,悄声询问道:“姑爷到底怎么了?昨晚一夜未归,是不是去逛青楼,染上病了?”
小环和纸鸢:“……”
白青桐来到走廊上,侧身站在窗前,没好意思向着屋里看,关切道:“听小环说,姐夫的身子不舒服,是生病了吗?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洛子君道:“可能昨晚受了一些风寒,再睡一觉就好了,不用找大夫。”
白青桐“哦”了一声,本想询问他昨晚去哪里了,又想到除了那位柳姑娘那里,应该也没别处了,怕问了他又尴尬,便没再多问,只是道:“姐夫,娘亲找你,其实是为了柳姑娘的事情。”
洛子君一听,疑惑道:“什么事?”
白青桐看着屋檐下飘落的雪花,轻声道:“娘亲说,如果姐夫真的喜欢那位柳姑娘,可以把她娶回来的。”
(本章完)